下了例朝之后,百官自发组成几个小圈子,低声地讨论着。新晋工部尚书李诫的交心朋友不多,只有先前将作监的官员前来祝贺,这些人倒也不是真心的,而是看中了将作监的官位。这可是总管宫室建筑,金玉珠翠、犀角象牙、器皿的制作和纱罗缎匹的刺绣以及各种珍奇器用打造的好差事,换做以往,这可是一个肥的流油的官职。只要数目做得好一些,从中揩一些油,也不知道能捞多少了。
好在陆承启下旨采用全新的记账方式,从源头杜绝了不少贪墨。可中国人太过聪明,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好的办法也会给人钻研出漏洞来。真正有用的,还是有力的监督和决不手软的处罚,这才奏效。
可这些将作监的少监、监丞、主簿等,眼睛里面都盯着空缺的位置,李诫一离任,便等于将作监换了一个最高长官。要是做到将作监,这些人也算知足了。他们心中想的,不过是小皇帝对于贪官,一时严厉而已,哪能每年都这么查得紧?要是松动的年头,稍稍弄一些珍惜器物出来,岂不是子孙都受用无穷?
有道是清酒红人脸,钱帛动人心,这些人眼中只有升官发财,正是应了那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李诫有些呐呐的回应这些人的祝贺,那些人更是羡慕嫉妒恨啊,心道:“这根木头,运气也忒好,若不是故作姿态的话,真的是祖坟冒了青烟。虽说古有甘罗十二拜相,可在大顺,升迁这么快,深得两朝天子的圣眷,非他李诫莫属。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自个咋就没有这个运气呢……”这些人也不想想自己的本事,有李诫那么厉害么?
李诫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些人,走出大庆门后,才发现一个人伫立在大庆门前。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刚刚在大庆殿之中,一句话都没说的徐崇光么!只听徐崇光脸泛微笑,轻声对李诫说道:“李诫啊,你现在可是一部尚书了,可喜可贺啊!”
李诫的秉性,还是很尊师重道的,立即施礼道:“学生心中都明白,这是老师一力提拔……”李诫不傻,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博学多闻了。这些弯弯道道的,他只要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徐崇光暗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当即与李诫并排同行之后,才缓缓说道:“李诫啊,你明白本官一片苦心就行了。本来呢,这个位置肯定不是你的,工部侍郎唐勋才是第一候选人,你知道其中的意思么?”
李诫仔细回味了一番刚刚大庆殿之中的暗战,心里面一片堂亮:“老师,你是说……”
徐崇光示意他噤声,低声说道:“你明白就好,唐勋是陛下的人,陛下当然是想扶正自己的人。可他又想出兵剿匪,求到了本官,本官自然要为学生争取一些东西了。李诫,你要记住,本官所做一切,都是为你好。”
李诫不傻,他知道徐崇光背后的话,那就是要他听徐崇光的安排,与他共同进退。可他心中的君子之道,又告诫他,要恪守本心,不忘初衷,秉持道义,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徐崇光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答应了。其实徐崇光对于这个学生,所了解确实很少,李诫是沉默寡言之人,却不代表他没有主见。要不徐崇光也不会认为他不听话了,李诫心中恪守的“中庸”之道,时时刻刻警醒着他,要守住本心。
徐崇光又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前杨太师致仕,便是如此。李诫,你莫道陛下是真的看上了你的才学,陛下的城府深着呢!要不是此事阻扰,陛下肯定会让唐勋上位的。你记住了,这工部尚书就是你进入内阁的敲门砖,若你想真正为百姓做点事,那就好好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