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原话是想问夏蔷爱不爱刑銮治,可这个字一旦出口,既是对刑鉴修的侮辱,也是对“爱”本身的亵渎。
刑怀栩永远不想对夏蔷用上“爱”这个字。
夏蔷对着刑怀栩一阵沉默,最后无奈开口道:“我和他的关系,不像你想的那样。”
刑怀栩歪歪脑袋,并不认为这二人之间能有什么高深莫测的牵绊。
她的神情是毫不掩饰的不屑一顾,夏蔷被刺激得眼皮微跳,忍不住提高声音道:“刑园是个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从我嫁进来开始,你妈妈就怀着你,你爸爸心里留给我的位置早已所剩无几,我那时候才多大?凭什么别的女人可以和我分享丈夫,我就不能找一个真正关心我的男人,让自己好受一些?”
“你觉得刑銮治是真正关心你?”刑怀栩倍感荒唐。
夏蔷哑然片刻后,惨笑道:“是,他有自己的家庭,外头还拈花惹草祸事不断,他本质上就是个愚蠢肤浅的男人,可至少在刑园里,他是唯一关心我快不快乐的人,因此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认了。”
“你可真盲目。”刑怀栩评价。
“你不懂。”夏蔷冷笑道:“要想在刑园那个地方长年累月支持下去,你总得找些事情,找个人,作为你的依靠,你的支柱,否则再华丽的宅子,也不过是座监牢。”
刑怀栩讽刺道:“你找再多借口自怨自艾,也不会有人同情你。那座宅子养大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变得像你这样疯魔?说到底是你自己贪心,想要的太多,一旦得不到,就明争暗抢,无所不用其极。”
夏蔷斜眼瞪向刑怀栩,良久无言,脸上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疏冷。
刑怀栩也不想再和她多费唇舌,“只要我这个受害人不指认刑銮治,否定绑架案本身,他的罪名便没那么容易成立,你们就有更多转圜余地。你今天找我,想要的就是这个,对吗?”
夏蔷点头,“只要你肯帮忙。”
刑怀栩问她:“那尤弼然的事,你能做多少主?”
夏蔷犹豫道:“她的事比较麻烦,但我保证会尽我所能。”
“我不要这种模棱两可的承诺。”刑怀栩严肃道:“放或不放?给个准话。”
夏蔷为难地皱眉。
“既然你做不了主,就让能做主的找我。”刑怀栩站起身,作势要走,“抓紧时间,请务必赶在警察之前联系我。”
夏蔷握紧拳头,唤住她,“我放!”
刑怀栩一直悬着的心哐当一声落在身体的实处,但她面不改色,只说:“那好,我会给你时间,只要尤弼然安然无恙,刑銮治也不用受牢狱之灾。”
刑怀栩走出湖心茶室,沿着湖上回廊往岸上去,岸上的秋千架上,有对父女正在轻晃晃地荡,小女孩的笑声飞掠满湖盛莲,像夏日的光,穿透力十足。
刑怀栩驻足观看稍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肚子,才重新踏上回程。
结果刑怀栩刚回到家,就在家里见到不速之客——刑銮治。
刑銮治的目的很明显,也是来找刑怀栩私了的,刑怀栩诧异的却是刑銮治竟当真不知道夏蔷已经先他一步找过自己,但她没有挑明,只想看看刑銮治会说什么。
相比夏蔷的低头,刑銮治这个灾祸源头反倒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态度颇为嚣张。
刑怀栩和夏蔷约定在先,已经懒得应付刑銮治,但针对尤弼然的安危,她还是坚持得到另一份承诺才肯罢休。
“背后揪着她不放的人是王家,只要我们这边让步,王家也不会太为难她的。” 刑銮治面上跋扈,心里还是没什么底气的,因为没底气,也更生气,“那个尤弼然充其量不就是你的傀儡吗?你至于这么较劲护着她?你知不知道你闹的这出,无异于让你自己和刑家彻底分裂。我虽然抓过你,但我找的人有动过你一根汗毛吗?我心里念着你是我侄女,你却毫不顾忌我是你叔叔!你不要我这个叔叔也就算了,你连你爸都不要了吗?”
刑怀栩摇头,“三叔,亲情牌不是这样打的,更何况,从你们对我下手开始,你们手里已经没有牌了。”
刑銮治怒火难平,仗着辈分还想数落刑怀栩,刑怀栩嫌他聒噪,直接道:“夏蔷找过我了,让我放过你。”
夏蔷的名字一出,噎得刑銮治面红耳赤,倍加尴尬。
“她找你干什么。”刑銮治嘀嘀咕咕,不满道。
刑怀栩冷笑:“她也算对你有情有义。”
“我和她早断了来往。” 刑銮治更加难堪,说完这话,仓促而逃。
送走刑銮治,康誓庭哭笑不得,不住摇头,“好色冲动,鲁莽愚蠢,他这样的人过去能享乐几十年,全靠你爸遮蔽,如今他成为箭靶子,看来你爸是当真要舍弃他了。”
“若非愚蠢,他也走不到今天这步。”刑怀栩伸了个懒腰,连日的压抑让她恍惚以为自己驼背含胸,便努力伸展双臂,往卧室走,“拿他换尤弼然,也是步臭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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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找到刑怀栩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这速度让刑怀栩微感讶异,总觉得要夜长梦多。
康誓庭开车送她去警察局,一面宽慰她,一面让她谨慎。
刑怀栩踏进局子大门,联系她的警察将她引进一间小办公室,她坐下不久,就有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简单介绍后,警察开始询问绑架案经过,刑怀栩听了几句话,终于明白自己的疑虑出在何方。
警察的口吻,像是早已笃定刑銮治的罪行,铁证如山,让刑怀栩过来,不过是例行问话,并非当真要从她这儿得到什么详细线索。
刑怀栩皱眉,每说出一句话都慎之又慎,之后干脆保持沉默。
两名警察见她反应,互视一眼后,同时起身离开。
刑怀栩坐在位置上没动,她在等一个不确定的消息。
没一会儿,又有人推门走进这间小房间,刑怀栩回头,见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
“康太太,您的调查已经结束了,您可以回家了。”男人笑起来和颜悦色,神情却是冷的,“我们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明人不说暗话。”刑怀栩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人微微一笑,坐到刑怀栩对面,“不管您和刑太太订下了什么协议,刑三先生这一回都不可能安然无恙,既然有人要把他关起来,您就别插手了。”
“是谁?”刑怀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