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夜老爷子手上拿着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敲，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夜老爷子向来给人的感觉就是威严中带着严厉的，这会儿一生气起来更是气势迫人，周围没人敢出声，就连气头上的夜思媛也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丝恐惧，但脸上仍是不服输地紧绷着，一点儿服软的态度都没有。

“既然没胃口那就不要吃了，回房去好好反省一下！王嫂，看着小姐！”夜老爷子此话一出，夜思媛脸色瞬间一变，在夜云琛面前出糗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情，而她也知道，今天这样子夜老爷子是铁了心要给夜云琛出气的了，她猛地扭头愤恨地瞪了夜云琛一眼，恨恨地转身飞快地跑回房去了。

夜沅江看着自己的姐姐受气回房，忍不住皱了皱眉，冷冷地看了夜云琛一眼，没说什么，夜老爷子突然看向他，“你也没胃口吗？”

“怎么会？”夜沅江马上变了表情，微微一笑，“我都快饿死了。”说着他看向夜忝，笑得可爱，“爸应该也很饿了吧？”

从刚才起一直保持安静的不置可否地夜忝笑了笑，“这么一说，倒是有点饿了。”

父子俩的配合让夜老爷子的脸色稍霁，“既然饿了，那就开饭吧。”

不只是夜忝两父子，就连夜云琛也松了口气，生气的夜老爷子很少见到，虽然不是针对自己发的火，但那股子气势还是挺吓人的，夜云琛手上拿着那几份文件，心里默默地将拒绝的话给收了回去。

在这种气头上，他不敢忤逆夜老爷子的话呀！

说好的要给出院的夜思媛办的接风宴，结果夜思媛这个主角却没在场，一顿饭下来气氛尴尬得很，吃得夜云琛简直要消化不良了，在这样的气氛下，就算吃的是山珍海味都是味同嚼蜡，恨不得赶紧吃完了走人，此时此刻他就无比地怀念跟顾睿一起吃饭的时光了。

吃完饭，夜云琛正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时机说走人的，没想到又被夜老爷子叫去了书房，爷孙俩人单独说了会儿话，让夜云琛觉得奇怪的是，夜老爷子这次跟他聊的竟然都是关于上次他在黎源镇时拜访的那个奉老夫人的事情，更让他疑惑的是，夜老爷子竟然问他觉得奉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怪异的感觉。

但夜云琛想了想，还是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道：“奉老夫人挺平易近人的，应该挺好相处的。”感觉就挺和蔼的一个长辈，虽然只见过一面，还是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听完他的回答，夜老爷子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沉默了片刻，他又问道：“她……有提到我吗？”这种小心翼翼又仿佛带着某种期待的感觉让夜云琛感到有些疑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夜老爷子这么一问他才反应过来，从他们见面一直到他们离开，奉老夫人好像真的没有提到任何一句关于夜老爷子的话，这似乎有点不太正常呢，按理说，夜老爷子既然跟奉老夫人是旧友，那奉老夫人不应该是连句代为问候的话都没有呀！

第068章

看见夜云琛摇头，夜老爷子突然就静默下去了，一双向来带着精光的眼睛略略显得有些暗淡，这么明显的失望，夜云琛不由得在心里惊讶，喜怒不形于色的夜老爷子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影响到情绪，证明奉老夫人对他来说绝对有着非凡的意义，他们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夜云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夜老爷子，内心好奇得很，不过夜老爷子并没有给他继续好奇的机会，只沉默了一小会儿就收拾好心情了，方才在他眼里闪过的失望已经消失不见了，快得就好像是夜云琛的错觉一样。

他扯了扯嘴角，不明显的弧度却隐隐透着一股子的自嘲，很快就扯开了话题，“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并没有聊什么。”夜云琛想了想，“都是一些很平常的闲聊。”夜云琛内心更加好奇了，以夜老爷子的为人吧并不像是会打听这些的人，现在突然这么朝他打听这些，夜云琛想不多心都不行。

疑惑地看了夜老爷子一眼，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准备告辞的时候，奉老夫人送了我一块玉当见面礼。”

闻言夜老爷子瞬间精神一震，“玉佩？怎样的玉？”

“系着一条红绳子，戴在脖子上的，我没有戴在身上，您若是想看，下次我再带过来。”他这话说完才发现夜老爷子好像并没有在听他说话，微微失神的样子就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眼里现出一丝复杂。

“爷爷？”夜云琛奇怪地叫了他一声。

夜老爷子回过神来，似乎有些茫然地看向他，明明是看着他的，但他的眼神却好像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才渐渐平静下来，“……不用了。”他拒绝了夜云琛的建议，“既然是给你的见面礼，那你就好好收着吧。”

夜云琛心里愈发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夜老爷子朝他挥挥手，一贯透着威严的声音隐隐夹杂进一丝疲惫，“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好。”

夜云琛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把手放到门把手上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夜老爷子一眼，对方好像并没有发现到他的停顿，一动不动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微微低着头，晕黄色的光线投注在他身上，夜云琛忽然发现，这个曾经给他感觉如同一座山那样高大的男人，已经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一点一点地老去了，此刻看上去，那身形竟已经隐隐透着瘦弱。

默默地收回视线，他轻轻地关上门离开，在楼梯口遇到真正打算上楼的夜忝，他停下脚步，夜忝主动跟他说话：“准备走了？”

“嗯。”夜云琛点点头。

“回顾睿那？”问这话时夜忝微微挑了下眉，看见夜云琛点头承认了之后又道：“这么晚了，叫车不方便，让司机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顾睿等会儿会过来。”他之前已经给顾睿发过信息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快到了。

听到夜云琛的话，夜忝又挑了挑眉，眼中满是了然，“最后的几天都不打算留在家里？”他这句话说出来，夜云琛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东西都放在顾睿那里，搬来搬去的挺麻烦。”

夜忝无声地笑了笑，那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夜云琛眉头一皱，又是那种让他感到奇怪的感觉，下一刻却见夜忝朝他跨进了一步，用一种略带感慨的声音说道：“这些年，委屈你了。”说完在他肩上轻轻拍了几下，随即便越过他上楼去了。

肩上仿佛还残留着夜忝拍在他肩上的感觉，夜云琛下意识地回过头望着上楼的夜忝，一直到看不见夜忝的身影他才缓缓收回视线，回到夜家这么多年，他对夜忝这个父亲一点儿都不了解，他感觉不到夜忝对他的疼爱，但也感觉不到夜忝对他的其他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对夜忝来说，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有怎样的际遇，对他来说都似乎没有一点儿关系。

这样的夜忝，很难能够让他将他当成父亲来看待。他弄不明白夜忝的那句感慨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说出来的，他想了想，觉得大概对方也就是那么随便地说一下罢了。

耳熟的信息铃声响起，夜云琛收回视线，拿出手机，是顾睿发过来的信息：到了。于是瞬间就将其他事情给抛到一边去了，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顾睿来的比他猜想的要早，等他出来时顾睿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夜云琛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顾睿侧过头仔细看了他好一会儿，仿佛在确定什么一样，须臾之后才将视线收回去，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夜思媛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今天晚上看到夜思媛对他仇视的态度，忽然让他想到一些之前没有想到的点，怎么就会那么巧呢？按照他对夜思媛的了解，她虽然任性了些，但做事情也还是挺靠谱的，像这次发生的这么大的错误正常来说是不太可能会出现，想来想起，他还是有点想不通，又想到这件事情跟顾氏也有关，于是就不由得有所怀疑了。

夜云琛的问题刚说出口没一分钟，顾睿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完了他还问了一句：“你不愿意？”

“怎么会？”夜云琛眨眨眼，很理所当然地回答，转头看向顾睿，正儿八经地说道：“你做事肯定有你的道理，我又有什么好不愿意的？”说句不好听的，他被夜思媛压着欺负了这么久，好容易有个人愿意帮他出头，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愿意？不太厚道地说，其实他还挺乐意的。

顾睿扬了扬嘴角，没说话。夜云琛想了想，又问道：“那她男朋友的事情呢？”关于夜思媛跟她男朋友的事情他是直到昨天才知道的，他见过夜思媛的男朋友，从她们两人的相处不难看出夜思媛是很喜欢对方的，怎么就这么巧都发生到一起去了呢？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怀疑。

不过这件事情还真的顾睿有点关系，他只不过是稍微调查了一下，关于夜思媛跟她男朋友的事情就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原本以为会有多难搞，结果只是稍微诱惑了一下，对方就将夜思媛给炮灰了。

在这件事情上顾睿认为他顶多只能算是一个推波助澜的存在，所以他自然是不会承认这件事情跟他有任何关系的，很理直气壮地否认道：“与我无关。”

“是吗？”夜云琛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才点了点头，“那就无关吧。”

顾睿：“……”

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被顾睿押着喝完满满的一碗药，那又苦又略带酸的味道几乎让他快要崩溃了，一想到这样的药他还需要再喝好长一段时间，他就有一种冲动将自己找个洞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