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没有回应什么,很多时候,女人的确是处于弱势的,她只是庆幸,即使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她也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而不是遭受着什么摧残和折磨。
洗完澡洗了衣服,两人去炊事班打了晚饭,吃完后就一起早早地睡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还是要继续早起,像往常一样,娉婷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此时的翟仲凌,还在办公室里熬夜看文件,连警务员打回来的饭也没来得及吃。
“参谋长,您先把饭吃了吧,这都九点多了,再不吃饭胃可熬不住。”警务员小方有张圆圆脸,是翟仲凌调任到金陵军区后安排过来的。翟仲凌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他为人宽厚,即使小方有时侯做错了什么事也从来不会过分指责。虽然他做事很有原则,但该通融的地方又很通融,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恩,我等会儿吃。”翟仲凌应和了一声,长时间低头看文件让他的颈椎有着累,他起来活动了两圈,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小方要回去休息。
“那我给您把饭热一热吧。”说着也不等翟仲凌回答,就捧着饭盒去给他热饭了。
翟仲凌调任金陵军区参谋长,以他二十六岁的年龄算得上年轻有为。除了有过硬的背景外,还有他在战场拼杀获功的关系。
国外战场上,在他最后一次围剿中,凭着出色的智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地歼灭了敌军,并俘虏了敌军头领。本来是喜事一桩,奈何最后撤离时遇到了敌军残留的小分队,他在保护手下战士撤离时不幸中枪,万幸那枪是打在了左手臂,没有击中要害处。医疗队用直升机紧急送他回国治疗,就怕战场上医疗条件简陋而留下后遗症。在首都军医院经过手术治疗和术后康复,一个月的时间才获准出院,但他的父母,不愿他再回到险恶的战场,为此不息动用关系把他调到了金陵军区。他也凭着战场上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功,授封中校军衔,调任金陵军区第三十二旅参谋长,出任旅级部队军事指挥部门的首长,协助该部队的军事主官进行指挥。
只要是热血男儿,谁没有“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气,就是在战场牺牲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可是在面对母亲的眼泪,父亲斑白的发丝后,他还是软弱的妥协了。
“仲凌,我和你父亲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哪怕你都二十六了还没有结婚,我们就是着急也没有逼迫过你。这次是运气好,没有伤到要害,你要是还想着我这个当妈的,还想以后给我们养老送终,就留在国内,也免得我们担心受怕。”母亲的话尤言在耳,他身上背负着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荣辱外,还有家族的前程和荣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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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休假一天后,文工团的生活还是继续着, 果然和之前听到的消息一样, 部队里很快来了一批新兵, 文工团里也添加了几个新鲜的血液。作为文工团里的“老人”,看着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加入,娉婷心里也不禁产生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沧桑感。
“团里准备出一个舞蹈, 对舞蹈水平要求挺高的,团长也找我商量过,我们都觉得你虽然不是专业舞蹈演员出身, 但是舞蹈底子不错, 又足够勤奋刻苦, 就想着让你先试试看当领舞。说实话,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 来团里这几年你的努力我也看在眼里,这次的舞蹈准备在建军节那天表演, 军区上上下下的领导都会出席,这次你表现好了对你以后的提干是很有帮助的。”副团长丁慧对娉婷的栽培之心在团里已经是“路人皆知”,如果不是她们的年龄实在对不上,甚至有人怀疑娉婷是丁慧的私生女。就是娉婷自己有时候也会奇怪丁慧对她的态度, 不过她也没有想太多,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原本就是说不清楚的, 她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地方,也就安心接受了这份好,想着以后能报答的时候再报答。
“只要领导给我机会,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会给我们团丢脸的。”娉婷直接立下了“军令状”。她知道,有时候太谦虚了会让人误以为你真的没有能力,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应了。
“恩,你有这个斗志就行。”看到娉婷充满朝气的样子,丁慧看了很高兴。她之所以对娉婷格外看重,也是觉得娉婷很像以前的自己。一样来自普通家庭,一样地有天分,也一样地刻苦努力,所以才起了爱才之心。
“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流行样板戏,团里也准备排练一个节目,要是你舞蹈完成的好,到时候可以和大家一起参加排练。要知道多花些时间学习新知识对你是有好处的,你可别怕吃苦。”文工团里也是有很多分工的,战地文工团作为军区文工团,在表演分类上比一些基层文工团更显得谨慎,不会随意的添加表演形态,这次能增加样板戏表演也是团里高层开会决议的。俗话说“技多不压身”,丁慧还是认为娉婷应该趁着年轻多学些东西,对她在团里的发展会更好,这和娉婷的想法是一样的,所以不管领导们提出什么要求,娉婷都尽力去完成。
又过了几天,回家探亲的吴亚萍回来了。
“同志们,战友们,我‘胡汉三’又回来啦!”正值大家结束上午的训练在宿舍午休,吴亚萍肩上背着,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着实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吴亚萍,你走出去可千万别说自己是文工团的,你这形象再配个□□就能直接去炸碉堡,英勇就义了。”同宿舍的蒋青青开着玩笑,笑归笑,大家还是走过去帮她把东西一件件地拿下来,放到了她的书桌上。
“你这都带了些什么呀,也怪沉的。”娉婷把包拿在手里才知道有多沉,差一点就压了手,也是佩服她一个姑娘,能带着这么多东西一路从老家回部队。
“还不是我老娘,怕我在这里吃不好,恨不得把家都给我搬过来。我回家的这些天,她每天都在忙,不是熬辣椒酱,就是熬面酱,还炸了猫耳朵,带了好些花生板栗。如果不是现在往下过就是夏天,东西放不住,她还想做些大馒头,包饺子给我带过来呢。”虽然嘴里这么埋怨,但谁也看得出她心里的愉悦,并且大家都能够感同身受。“儿行千里母担忧”,每次回家探亲,家里的父母也是这样大包小包地准备着,就是不想带也不行的。
“那你赶紧把那些好东西都上交了,让我们也打打牙祭,沾沾光。”季红笑着挪揄,几个女孩子凑起来,笑嘻嘻的开始分享吴亚萍从家里带来的吃食,其中猫耳朵和熟板栗最香,还有一块蒸好的咸肉,她们准备留着晚上加菜吃,也是怕天气热,放久了会发馊,还不如趁早吃进肚子里。
在只剩她们三人时,娉婷和季红八卦着吴亚萍这次回去的情况,“回去有相到合意的对象没有?”
谈到这个,一向个性爽快的吴亚萍,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娇羞。“相了好几个呢,前几个都不太满意,主要是我觉着虽然他们家境都不错,但那些个男娃都不够上进,我都不想再相了,还是我妈好说歹说,说是有个后生不错,让我一定要看看。最后相的是隔壁村村支书的儿子,人长得精神不说,难得的是人也上进,是个好好过日子的,这不看对眼了,两家长辈也都挺满意,来之前就已经定了亲。这不,已经给我买了块手表,我之前那块淘汰给我弟了。”她们这才发现吴亚萍手腕上已经换了一块新表,这次是上海牌女表,小巧又秀气,戴在她手腕上很是好看。
“亲都定了,那你以后怎么弄考虑过了吗?”大家都为吴亚萍感到高兴,她说那对象不错就肯定是不错的。好歹在文工团里待了几年,各种各样的人也见的多了,吴亚萍只是性格开朗,也不是那种缺心眼的,在人生大事上肯定会谨慎对待。
“那不是两家长辈都考虑到我们俩不小了,我今年二十三,他比我小一岁。不过农村嘛,结婚都早,要不是看在我是军区文工团的,当兵耽误了时间,人家肯定得挑剔我的年纪。他爸说了,让我早点退伍,回去后他给我在政府找个合意的工作,我好歹也是初中毕业,又有才艺,找个文职类的工作没问题的。”对吴亚萍而言,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这些年在部队,每个月都有津贴,她也存了几百块,退伍回家还能有一笔退伍经费,相比村里的那些姑娘,经济上她已经好了很多。她爹妈也说了,到时候男方的彩礼家里也不会要,给她添置东西后有剩下的就留给她当压箱底,另外还会给她一百块,这样算下来,她身上说不准能留个五六百块。男方家境好,有钱又有权,他又是小儿子,不仅不用担心养老的问题,父母又有些偏爱,只要她好好过日子,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的。离开文工团她也舍不得,可是在团里她没什么前途,现在团里老人一批批地离开,新人一批批地进来,还是要趁早认清形势,如今这样她就很满意了。
娉婷和季红知道她说的是实在话,只是想到一直要好的姐妹要离开,大家各奔东西,再见面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心里有些不得劲罢了。
“你找到合意的人就行,能当上村支书的,家里条件也不会差,在当地还说得上话,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家。”娉婷拉着吴亚萍的手,传达着她的支持和祝福。“那他本人对你好不好?”
吴亚萍听娉婷问这个问题脸就红了,“有什么好不好的,我看他对我挺中意,也挺重视我意见的。私下里他说结婚以后让我当家,还把自己存的私房钱给了我。”听了吴亚萍的话,娉婷彻底放下心来。她一直的想法就是,女人能当家作主日子就不会差,看吴亚萍的样子,心里也是极满意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团里提退伍的事?”季红和吴亚萍差不多大,想着吴亚萍的处境和自己差不了多少,估计没多久自己也要选择同样的路,顿时有些感同身受,加上舍不得这些好姐妹,鼻子也开始发酸,有些想哭了。
“再过两个月吧,两家商量好了年底办婚礼的,那不是还有大半年嘛,现在也不急着走。”回去一次解决好了人生大事,说实话吴亚萍心里是松了口气的。之前她还一直担心自己以后的丈夫是什么样,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心里是很满足的,也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盼,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以前她虽说长得不错,不过个性像个假小子,现在定了亲,有了对象,顿时多了些女孩的羞涩,人也稳重多了。
晚上宿舍里六个人,一起去食堂打了饭菜带回了宿舍,还把那块腊肉托炊事班热了热,分了一些出去后,剩下的六个人一起美美地吃了一顿。
“真香,吃的我都想家了。”烟熏过的腊肉,肉又香又紧实,还带着辣味,配着馒头和米饭别提多好吃了。
其他人听了也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团里的排练每天都在重复,自从娉婷开始担任领舞,排练新舞蹈,每天都累的不行。新舞蹈里混合着不少少数名族舞蹈动作,对舞蹈功底的要求很高,一遍一遍地排练下来是很累人的。每天经过一天的排练回到宿舍,她都累到动都不想动,季红和吴亚萍看到她这样也心疼,主动帮着她打饭打菜,还帮她揉背推拉,这让娉婷好过了不少。
“看到你这样也真是受罪,以前陈雪丽是舞蹈团的领舞,我还一直羡慕她来着,现在才知道原来当领舞这么累的。”季红一边给娉婷揉背,一遍感慨着。所以说有时候只能看到别人外在的风光,却不知道这风光背后别人付出了多少代价。
“痛并快乐着吧,要是没有这个机会,不吃这个苦,在团里还能有什么发展?再说我是真心喜欢这个环境,喜欢跳舞,喜欢话剧,趁着年轻多付出一些,说不准就有收获呢,就是没有,那这些辛苦也是一种历练,我也不会后悔的。”娉婷知道,为了这次当领舞,团里好些人在背后说闲话,就等着看她的热闹,她也是拼着一口气,不想被人看扁罢了。
舞蹈一排就排了两个月,两个月的艰苦努力终于得到了团里领导的肯定,娉婷也抽出时间,跟着大家一起学样板戏。副团长说,要是她学的好,到时候也让她上台一起表演,学的不好也没关系,以后的机会多得很,让她不要着急。最后为了稳妥起见,娉婷还是没有参加样板戏的表演,准备用心把舞跳好。
很快到了建军节,部队里到处挂着彩旗和条幅,因为在国外战场打了胜仗,这个建军节国家是准备大肆庆祝的。建军节当天,文工团上下分批坐着部队的车一早就到了总军区。这次的表演从下午开始,他们到了总军区后,除了确认服装和妆容外,正式表演前还要进行彩排。
当了领舞后,娉婷在文工团的待遇无形中提高了不少,起码妆发都是会优先考虑她,这也是团里的传统,因此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提出什么意见来。
经过简单的整理,在准备上台前,娉婷习惯性的检查自己的衣服鞋子。表演大多有专门表演的服装,跳舞是各自准备舞鞋,还有穿在里面的内衣也都是自己准备的,为了美观,一般也是以纯白为主。今天也像往常一样,娉婷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正准备把鞋穿上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把鞋拿在手里折起来一看,鞋底竟然有几个针头冒了出来。娉婷心里一沉,上台前检查衣服鞋子还是她以前留下的习惯,也是以前看了电影里有这样的情节,但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知道现在不是声张的时候,在表演前闹出丑事对她自己也没有好处。她仔细看了看,针头贯穿鞋底,鞋面上倒是看不出来。做这件事的人心思也密,知道把贯穿鞋底后多余的针绞断,这样不容易让人发现。现在娉婷想把针头□□也难,因为整个针是陷在里面的,想用力□□都找不到施力点。
没法子,娉婷只好偷偷找了季红和吴亚萍,跟她们说了这个情况,让她们想办法给她找个工具过来,因为娉婷彩排的顺序是在前面的,没多久就要上台了,可是她衣服什么的还没换好,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谁干的?也太缺德了!还好你提早发现了,如果穿着这双鞋上台你还怎么跳舞,还不得疼死你?”吴亚萍听了以后气愤地不行,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人抓出来出口气才好。
“先别说这个,还是得先把针头弄出来才行。我们俩是话剧表演,其他跳舞的也没有多余的舞鞋,娉婷等会儿就要上台了,肯定是要穿这双的,我们先去找工具,抽空再和连长说一说,别耽误了娉婷上台。”季红要冷静一些,知道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找出那个人,而是先把事情解决好。
“那行,我去找后勤,你去乐队那看看,他们平常安装乐器也是需要工具的。”说着两人分头行动,娉婷也趁着这个时间换好了服装。
很快两人到了工具,帮着娉婷把针头拔了出来,不放心,又伸脚进去试了试,确认没问题后才交给了娉婷。“你等会儿好好排练,我看舞台已经弄好了,恐怕一会儿就要催着上台了,我们先去把工具还了,再去和连长说一声。出了这种事我们自己也解决不了,肯定是要和领导说,让领导出面主持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