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全让兵丁抓走下了大狱,女人们跟赶鸭子般的被圈在姚府,关了一天半,都没反应过来,只顾着花银子拼命打听,偶尔得到些乱轰轰,不知真假的消息——这家砍头了,那家抄家了。吓的如惊弓之鸟一般,好不容易,姚家事小只是抄家流放,没损了人命,气没倒出一口呢,来了群‘打砸抢’。
犯官的女眷——真被怎么着了,哪个会多事会管?姚千蕊虽然只是古代小妞儿的堂妹,姚千枝穿来两个月都没见过几回,但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真在她眼前被糟蹋了……
姚千枝哪能受这个气,肯定是要出手的。
当然,她这番表现很明显跟古代小妞的风格不一样,不过……古代贵族千金跟抄家流放女犯根本就是两个概念,行为准则当然不同。
流放嘛——扛枷带锁的男人,娇滴滴没受过苦的女人要一起靠着双脚走上千里地,以罪人的身份去陌生的地方重新安家,姚千枝觉得,她还是恢复原本的风格比较好。
起码适应环境。
“唉,家里虽遭了难,好在没闹出人命,孩子也比以前成长不少。”一旁,季老夫人最先恢复冷静,“千枝是好的,干练果决,利落干净。千蔓也好,沉稳冷静,当得起大事。”她先赞了两个孙女,这才怜惜的把姚千蕊抱在怀里,“千蕊受了苦,可一直都忍着,不哭不闹,没坏了事儿,真是好孩子!!”
得了这一句,一直呆懵着的姚千蕊才细细碎碎的哭起来。
见小孙女哭出声来,季老夫人在心里松了口气,将姚千蕊推到宋氏怀里,她道:“老四媳妇,仔细看着你闺女,剩下的都按千枝的吩咐,细细找一遍,不拘贵贱,只把那好拿又细小的东西藏起来,流放路上千里之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知道了,娘/祖母。”姚家女眷们齐齐应了一声,各自散开,里间外间,抬衣挪柜,小心翼翼的翻找起来。
轻手轻脚的,还不敢弄出声响,生怕引得外面官差注意。
跟姚家这群翻箱倒柜,经常磕着碰着,偶尔还呼痛一声的女人不一样,姚千枝的动作明显利落熟练的多,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被她翻出来。不过西偏院本就是个荒废的院子,充做仆妇洗衣之地,翻的在仔细,也确实没多少值得一用的东西。
掀了半块地砖,姚千枝在个耗子洞里找到了一包大概十多颗半两重的小银稞子,不知是哪个仆妇藏的私房儿。又在个废篓子里找见半截火折子,也揣进了怀里。
姚府本就不是高门大户,罪名来得也突兀,让关起来的时候,女眷们都穿着最家常的衣裳,首饰亦戴的普通,被圈起来那会儿,大部分还塞给守门官打听消息了,如今聚在一起,不过剩下三根素金钗,几个金瓜子,两个金锁圈儿,并季老夫人的檀木佛珠,以及一个摔成三截的玉镯。
玉料儿还挺好,可惜摔的太碎了。
女人们算着分了分,每人一部分各自藏起来,姚千枝暗自捏了捏她自穿越后,就一直贴身坠在肚兜里的一块玉坠和半包金豆子……
玉坠是温玉,雕工精致,乃是古代小妞儿周岁时外祖父给的,金豆子则是年节时长辈赏下来,让姚千枝藏起一半,贴身带着。
到不是防着什么,而是她在现代战乱地区生活时养成的习惯——最值钱的家产随身携带,方便跑路。
正经官差办事果然利落,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云止就带着人把姚府抄了个老底朝天,所有家产均都入册,贴上大封条。轻声叩门,他将姚家女眷们叫出来,“诸位夫人,请随云某来,姚家诸君现已在城外驿站等你们了。”
姚家人是判的全家流放晋江城,大案子下的小杂鱼,还是皇帝亲自下令,肯定要立刻启程的。
“多谢云都尉。”终于能见着丈夫/父亲,哪怕是流放,姚家人都不由喜极而泣。
“诸位随云某来。”姚府在燕京内城,离外城驿距离不算近,云止是个体贴的人,见姚家女眷们折腾了几天,个个脸色惨白,形容憔悴,便开恩在户部挪运的马车里均了一辆,将姚家人安排在上头。
‘啪啪’几声脆响,官差扬鞭,俊马嘶鸣,“坐好了~~~”有人高喊一声。
马车晃动着驶动,姚家人挤在车厢里或跪或坐,呆怔怔的默默无语。
好半天儿,二房庶女姚千叶xx开口,“祖,祖母,我好害怕,我们这是去哪儿啊?”说是流放充州晋江城,边关之地,可她一个闺阁姑娘,连燕京城都没出过,给个地名就让她明白,呵呵,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呢。
姚家四房五个姑娘里,独姚千叶是庶出,亲姨娘不在身边儿,嫡母又不亲近她,自然格外害怕,忍不住就想开口问。
“千叶,没事的,别怕啊,咱们,咱们去找你祖父,找你爹爹,只要一家人在一块儿,穷啊富啊的,都能过下去。”季老夫人温声怜惜的摸了摸庶孙女的头发,幽幽叹着。
“嗯,我不怕,去见爹爹。”姚千叶点头,哭唧唧的。
余下的姚家夫人们见此,都伸手抱住女儿,虽然前程未卜,好歹能一家团聚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眼底闪烁着泪光和隐隐的希望,坐着马车,她们奔向未知的前途。
不过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姚二夫人郑氏,无声的看着婆婆将庶女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百般疼爱,她目光冷淡,嘴角无意识抿出个倔强的弧度。
第五章 和 离
马车赶的很快,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出了城,驿站在城外十里处,姚家人下了车,云止已经跟押刑官交接完毕了。
“诸位,望有一日燕京在见。”抱了抱拳,云止扔下一句祝福,上马离去。
这次户部贪污案闹的大,涉嫌及广,流放人家不在少数,小小一个驿站连男带女押了四十多人,共三家之多,全让六个押刑官管着,当真乱的很。
“赶紧进去,在这戳着惹什么嫌儿。”押刑官的伍长,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粗壮男人,季老夫人听云止手下唤他陈大郎,便连忙上前,“陈大人,老身是原户部员外郎姚敬荣之妻,请问我家老爷现在何处?”她焦急问着,动作隐晦的往陈大郎袖子里塞了两个金瓜子。
一两金十两银,两个金瓜子就有一两,算是一笔小财。
陈大郎见袖角一抹金光,颠颠份量这才满意点,“元宝?元宝,带她们去姚老头那屋,就是带着女人孩子的那家。”
随着他呼唤,驿站里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小年轻,一边跑一边嫌弃,“叔,这大热天的,让她们自己去找呗,还非得我带……”
“让你干点活儿那么多闲话,吃饭的时候到是挺机急!!”陈大郎追在后头骂他,“个懒蛋玩意儿!!”
“叔叔叔,我这不是干呢嘛!!”叫元宝的押刑官嘟囔一声,不敢跟陈大郎犟嘴,只恶狠狠的横了姚家人两眼,埋怨的说:“别磨蹭,赶紧跟过来,动作慢了,别又让老子挨骂……”
“大热天的,真是劳烦小哥儿了!”季老夫人带着人连忙跟上,又偷偷塞了个银豆子给骂骂咧咧的元宝,这才堵住了他的嘴。
燕京边上的驿站面积也大,三层的小楼还分着院子,不过那是给行路贵人们住的,像流放这帮罪官都塞在驿站后院一排灰朴朴的土房里,元宝带着姚家女眷停在最里角,隐隐透出孩子哭声的一间房,指着不耐烦道:“就这里了,你们自个儿进去吧。”说完,转身甩手就走。
“多谢小哥儿。”季老夫人连连恭手道谢,姜氏却早按奈不住,哭着扑进门里,口中连连喊,“小郎,我的儿啊!!”
姚家三房——姜氏和丈夫姚天达膝下有一女一子,女儿自然就是姚千枝,儿子嘛,却是刚刚周岁,连名字都没起的姚小郎。
姚府男人被带走的那天,乱轰轰的不知怎么弄的,许是错乱了,姚家除了男人让抓了,还被带走了二房的白姨娘——就是姚千叶的生母和三房义女——古代小妞儿的贴身大丫鬟,因救了主子被除奴籍,还被姜氏收做义女,给了姚姓的姚青椒。
一步扑进屋里,不大的房子,炕上半卷破席,冷碗凉茶,墙角还挂着蛛网,一副落败景象。但姜氏却根本没在意,满目泪痕的看向带着枷锁歪在炕上的姚家男人。
“天,天达啊,你,你这是……怎么伤成这样?”见丈夫扛枷带锁,削瘦憔悴的模样,姜氏悲鸣着奔上前,颤抖着手跪地摸着丈夫青紫的脸,心疼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青梅,我没事儿,这都是皮外伤,不碍的。”姚天达咧嘴露出个安慰的笑,勉强打起精神装出振奋模样,晃了晃脖子上的木枷,“你瞧,我还戴上了‘首饰’,连项圈带镯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