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怀胎挣命生下来的,一辈子可能就这一个,她怎么会不喜欢?娇养宝贝着到两岁——不会说话,见天儿就是笑。
四处的请大夫,求医问药,最后得了结果,这孩子约莫智力有问题。
简单来说:是个傻子!!
乔氏真如被晴天劈雷了般,整个人都要疯了,偏偏谦郡王和楚琅不依不饶,商量着要‘病逝’了孩子,最起码也得送走……他们本就是皇家边缘人物,守着个郡王爵位,得蒙皇恩做着州牧,在不敢让家里出个‘天罚’,污皇室威名。
民间有传:家里有傻孩子都是因长辈作孽,老天爷才会降下‘责罚’。
那是亲生的孩儿,病逝送走?乔氏哪能舍得,闹的不可开交,就要拼命的时候,楚琅突然出了意外,死在外头‘知已’床上了。
口吐白沫,当场毙命,毫无疑问的马上风!!
这真是大丑闻了,传出去谦郡王府不用做人,乔氏拿着这个把柄,又发誓不二嫁给楚琅守节,终于护下了女儿。然而,谦郡王老年失子,眼瞧爵位无人可继,性格越发偏执,竟觉得是孙女克死儿子,万般看不上眼,仇敌也似,连带着对儿媳都横眉冷目。
乔氏甚至怀疑,若她没这节妇的名头,谦郡王都能把她赶出王府。
楚琅死后这些年,她带着女儿在谦郡王府活的跟隐形人一样,莫说侧妃庶妃,她们那待遇,连区区妾室通房都比不得,但乔氏并不在乎这些物质,她娘家豪富,当初嫁时十里红妆,嫁妆里随便搬出两箱就够母女俩过活了,可不愿,既不屑跟人争这个。
“……我本想守着孩子,一辈子就如此了,府里爱如何就如何,反正我不靠他,谁知……”乔氏握着拳,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露出裂痕,泄出一丝惊忧和恨意,“我的孩儿没了,被拐走了!!”
“我就这一个,她们都不放过!!就是要生生逼死我。”她咬牙,口中一片咸腥。
“被拐走了?”姚千枝心里惊讶,面上没显露出来,“被谁?谦郡王便不管?在不喜欢都是他的血脉,千顷地里,就这一根独苗啊?”
“早不是了,严侧妃怀胎,今儿这么热闹不就是为她吗?”乔氏冷笑,“还没生下来就觉得我女儿碍眼,怎地?怕她招婿袭爵吗?呵呵,还不知怀着个什么就敢惹事,我到要看看,她能生出哪样阿堵物来??”
这句话带着刻骨的威胁,姚千枝装做没听见,“夫人漏夜私寻,是为了要我帮着找小郡主?”她问,似有意似无意,到没在唤‘世子妃’。
“不错。”乔氏嘴角微动,仿佛露出个笑意。
“这天大地阔,小小孩童撒出去,哪里寻得?”姚千枝双手交叠腹前,俯身垂眸看她,
乔氏便回,“这点还请姚提督放心,小女下落何处,我早便打探清楚了。”
“计划,行动,路线……严侧妃的丫鬟嬷嬷都被我拿下,连买家我都找到了,本能寻回小女,不必麻烦姚提督,只是……出了意外。”她长叹气,声音满是悲痛,“按严侧妃奶嬷嬷所言,她本是打算直接将小女治死,谁知经手人瞧见小女相貌不错,人傻傻的不知反抗,便私下瞒住,给了人犯子,要将小女远远卖到西边儿,谁知半路途中竟让土匪给劫了……”
“我就去晚了一步!!经手人被我按下,小女却是找不回来!!”乔氏眼泪终于落下,身子微微颤抖,“我严审了那经手人,打探出劫人的土匪是城外乱贼安浩的手下……那群人都是难民出身,一点规矩都不讲,我实在是怕……”
若是让本地土匪劫了,哪怕小郡主是个傻的,但见气质肤色不同,许是会四处打听,以做肉票用,但南边来的全是流民,能知道什么?
小郡主才六岁,傻傻不会说话,连表白身份都不能,万一……乔氏真是怕呀!!
“前院后宅,女眷争斗我不惧,但这土匪窝,我真是无能为力,求姚提督怜惜,救救我女儿。”乔氏泪流满面,曲膝下拜。
“夫人不必如此。”姚千枝摆手,眉头微蹙,“就末将而言,剿匪救民乃是天职,但安匪隐在山中,行踪不定,且,末将是旺城官,在泽州府办事终是不便,郡王府内务……小郡主尊贵,郡王爷既没下令,末将着实不好插手啊!”
谦郡王是泽州牧,他的孙女儿丢了,嫡庶争风,乔氏漏夜前往,明显人家不愿意找,姚千枝随意插手算怎么回子事儿?很容易招人嫌,里外不是人的。
她满面为难的摇头,很无奈的模样。
“我知晓姚提督的难处,本不该强求您。”乔氏垂了垂眸,仿佛并不惊讶姚千枝的拒绝,早有准备似的,“王府内宅事物自有我来处理,保证郡王爷不会出说一个不字,事后亦不会找您的麻烦,至于任职……”
她顿了顿,紧咬牙根,“泽州府总兵之职,不知姚提督是否有兴趣?”
“总兵?”姚千枝下意识挑挑眉,“夫人是玩笑了吧,总兵乃堂堂正二品的大员,莫说是您,便是谦郡王爷都没有任命的权利。”
“得万岁爷经内阁下旨才行。”她轻笑,好像根本没信,但微眯的眼眸中流光闪烁,在昏暗的环境下,透着一股子野心勃勃。
“姚提督,话我能说出来,自然就有信心能做到。总兵位不能正式给你,代理总是行,上封折子递到燕京,呈万岁爷面前,这职位未必不能到你的手里……我不是没背没景的女子,娘家还是有的。”乔氏深深吸了口气,恢复冷静,甩开雍容的贵妇姿态,她神情淡漠的吓人,“救回我的女儿,一切都好说。”
“哦!?夫人这话说的真大,竟让末将有些不敢信了。”姚千枝一脸似笑非笑。
“孩子先压在您那儿,代理职位到手,折子递上去,您在把她还我。”乔氏似早有准备,立刻斩钉截铁。
“为了女儿?您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是爱女如命,让末将好生羡慕,不过,此事一过,您跟谦郡王爷就是正式撕破了脸,日后该如何相处啊?”姚千枝出言试探着,“您还有小郡主呢?”
“一个二品总兵没那么不值钱,任您做代理,是救回小女的谢礼。若想要燕京我娘家人使力,砸实这职位,您需在表现些诚意才行。”乔氏紧紧抿唇,看得出有些紧张。
“诚意?什么诚意?”姚千枝探身低问。
“我要给小女过继个儿子,以袭谦郡王位。”乔氏断然。
“给小郡主过继儿子?”姚千枝有些惊讶,“不是您自己吗?”
“我手有银,身有靠,并不需儿子养老,有没有后无所谓,但我女儿那样子……无法独活世间,我身为她母,带她到世间,就得给她找条活路。”乔氏道,态度坚定,仿佛在对谁保证一样,“她有了儿子,继她身下才能得爵位,自然要恭敬待她,锦玉养她……那日后,我便是死了,都能闭上眼。”
姚千枝默默听她言,好半晌才道:“夫人,恕我直言,若是您以楚世子承嗣的名义过继,这嫡子嫡孙承继爵位,到还有可为,但要非经小郡主一路,恐怕……”
“不说朝廷宗室如何反应,单就谦郡王这一关恐怕都过不去,就像您说的,严侧妃还怀着胎,说不得就是个男孩儿呢?”
“府内事自有我来解决,朝廷宗室我亦有办法,我只要你在我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摆明车马支持我就可以了。”乔氏断然,满面严肃紧紧盯着姚千枝,一字一顿的问她,“不知姚提督意下如何?”
“先找到小郡主吧,总得她在……要不然,一切都是妄谈。”姚千枝摸了摸下巴,随口答。
意思很明显:她答应了。
乔氏眉眼不动,胸口却深深起伏,拳握的死紧,“那就多谢姚提督,我等您的消息。”她道,见姚千枝含笑点头后,在没说什么,转身开门,“走吧。”她对守门的老嬷嬷的吩咐。
“诺。”老嬷嬷恭声,抬手扶她。
主仆两人如来时般,无声无息的离开,姚千枝看着乔氏的背影穿过月亮门,脚步依然不急不缓,腰背挺直如青松般。
“哈,哈哈哈,这些‘三从四德,女戒女训’的内宅女人啊,真该让那些士大夫们看看……”好半晌,她突然抚掌,摇头大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这位话里话外透出的深意,真是越琢磨越觉得有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