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飞卿笑道:“放心,只要是家常菜,我都觉着特别香。”
大快朵颐之后,董飞卿道:“陪您去外面走走。”
叶先生颔首,到了宅门外,行走在如画春景之中,她问飞卿:“以前的事,都放下了?”
董飞卿笑说:“放下了。”
“那么,董家呢?”
董飞卿笑意不减,“也放下了。放不下的话,不会着手准备长居京城。”
“这样我就放心了。”叶先生点到为止,说起旁的事情,“京城的几个书院山长,陆续给我送来了不少话本子,这些解语最在行。回去的时候,你带上,让她得闲就看看。”
董飞卿有些意外,“她最在行?何以见得?”
叶先生没辙地斜睇他一眼,“解语写过的一个话本子,如今可是脍炙人口,多少人自己动笔誊录成册。再就是说书的、唱戏的,都基于自己的行当酌情改动、填充些内容,地方上我不知道,京城最好的几个戏班子,可都是隔三差五就唱那出戏——看戏的喜欢,点的人多。”
“是么?”董飞卿更为意外。他知道蒋徽有才,也听说过她写话本子的事儿,却不知道,这样受人追捧。“话本子里写的是什么事儿?”他问。
叶先生懒得搭理他,“不告诉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看。”
董飞卿点头,“一定。”
见他是这态度,叶先生便又加一句:“反正不是那些风花雪月、伤春悲秋的闺中事。”
“我知道。”
“你知道?”
董飞卿笃定地颔首一笑。不解风情的蒋徽,就算想写寻常闺秀情愫,怕是都写不出。
“那孩子,一直有点儿男孩子性情。”叶先生心情不错,便愿意与他多说些蒋徽的事,“十来岁左右,写过一些诗词,有婉约的,有洒脱的,我和程夫人都觉得文采斐然。结果呢,到她十三四岁,就再不肯写诗词。我不明白,问她为何。她便说,回头看看那些诗词,太矫情了,受不了。”
董飞卿轻轻地笑起来。
叶先生也笑,只是有些无奈,“随后便迷上了制艺。程阁老最在行,她得空就去请教,阁老也打心底愿意教她。解语的几篇文章,他看过之后,称赞有加。这可不是我捧自己的小徒弟,她涉猎又学精的,有不少都是我不在行的。”
董飞卿总不好帮着她夸蒋徽,就道:“制艺写得出彩了,她就改去写话本子了吧?”
“可不就是。”叶先生眉眼间都是笑。
折回到宅院,董飞卿信步走到放在院落东侧的躺椅前,慵懒地躺上去,“您去歇歇,我在这儿打个盹儿。”
叶先生微笑,唤小丫鬟给他备好果馔、清茶。
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在室内找出提过的那些话本子,亲自放进书箱。忙完这些,走到厅堂门外,看着那大猫一般入睡的年轻人,生出诸多感慨。
之前她问他,是不是把董家也放下了,是因知晓一些外人所不知的是非。
晚辈对亲事不满,与长辈抗争,又是在这样开化的世风之下,真不是罕见之事。
罕见的是闹到董飞卿和董家这情形。
在他自断前程之后,她痛心不已,程夫人前来时,不免多问几句,这才知道,董家与飞卿,真是一点点的亲情也无。
面对飞卿的抗争,董家认定他是受首辅影响之故,故意给家门添堵。与陈家的亲事不成,往后董家就再别想为他做主婚事,到最终他迎娶的,必是首辅认可的女子。
这样的子孙,不肯给家门带来一点好处的子孙,要不要两可。
董老太爷、董志和震怒之下,把飞卿关到了祠堂,放话说:要么按照长辈的安排行事,要么就饿死在列祖列宗面前。
只是他们没料到,飞卿只容忍了他们三日,便命亲信把董家护卫全部收拾服帖,为他打开祠堂的门。
三日之间,已足够他确定长辈是下定了处死自己的决心,也已足够他彻底心寒。
在他看来是小打小闹的举措,却让董家的人生出了畏惧之心,不知如何是好。
随后,飞卿找辙放弃官职。
董家顺势把他逐出家门。
得知原委之后,她就想,那样的一个家,离开了也好。
就像蒋徽背离家门时,她也是这想法。
两个孩子都是万里挑一的出色,家门却是门风不正,不少事情已到了令人不齿的地步。
却也想见的到,作为受伤最重的孩子,必定会落下心结。
可是还好,他们都是坚韧的孩子。还好,他们结伴回来,已经释怀。
董飞卿回到家中,问过郭妈妈,得知蒋徽用过饭就去了小书房。
他过去寻她。
蒋徽正边打算盘边记账,留意到他进门,忙里偷闲地问:“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董飞卿走到她近前,“又忙什么呢?”
“算算需要多少本钱。”蒋徽拨动算珠的手停下,把算盘推到一旁,“我要开个香露铺子,从今日起,就慢慢筹备着。”
“嗯?”董飞卿没料到。
“下午,跟修衡哥在街上转了转。”蒋徽跟他解释,“相熟的那间香露铺子居然不见了,我就多打听了几句。
“要知道,那间铺子,婶婶和黎王妃都常年光顾,里面的香露、香料、香球在京城都是独一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