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御林军护粮官,一大职责就是维持宜春秩序,这一大群官员围困清吏司衙门,他自然是有权利也有义务来过问此事的。
……
“你们这是做什么?”贺学之缓步走过去,冷声道:“清吏司衙门是朝廷的衙门,你们围住这里,是想造反吗?还有没有王法?”
人群中出来一人,却是夕春县的贺知县,韩漠是熟悉的,第一次在城外,第二次在田府,这是第三次见了。
贺知县上前来,深深一礼,道:“大老爷,你来了就好。这西院子本是县衙腾给清吏司衙门办差所用,但是如今这里面却是吏部属员,贺清吏司悬梁自尽,大伙儿都说是被吏部的官差们逼死,都要过来讨个说法,下官带人拦住,只说要大家稍安勿躁,不过诸位同仁以及诸位侠义士绅满腔愤怒,义愤填膺,若非大老爷赶到,下官只怕拦不住了!”
贺学之冷着脸,上前几步,扫视一群士绅官员,大声道:“这……这成何体统?贺达自尽,我也很是悲痛,但是大家还是冷静为是!”
他转过身来,韩漠在他身后,他指着韩漠道:“这位是御林军的韩将军,你们想必听过,韩将军在此,你们若是再胡闹,可莫怪韩将军无情!”
“大老爷,韩将军,我们并非瞎起哄,实在是吏部侍郎苏克雍蛮横霸道,逼死了贺清吏司,我等这才要过来讨个公道!”
“是啊,贺清吏司是个大清官,苏克雍诬蔑贺清吏司,这才让贺清吏司不堪侮辱悬梁自尽,如此霸道官员,我们不能看着他兴风作浪!”
“韩将军,你要为贺清吏司做主,为宜春的官员做主啊!”
“贺清吏司兢兢业业为国办事,却落得如此下场,我等心如刀绞,谁能知道,贺清吏司的今日,会不会是我等的明日?”
一群人悲愤交加,怨声一片。
韩漠心中冷笑,神情淡然,等众人静下去,才缓缓道:“韩漠冒昧,说句不该说的话,宜春灾情重大,无数百姓居无定所,尔等身为朝廷命官,宜春脊梁,在如此关键时刻,不在各自岗位尽心办差,一大清早聚集于此,围住清吏司衙门,只怕是有些不妥当吧?我知道诸位义愤填膺,但是尔等也该分清楚何为公何为私,这因私废公,只怕是没道理。”顿了顿,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韩漠神态自若,继续道:“此事尚未查明,你们聚集于此,可曾知道,这里面的苏侍郎,那是朝廷重臣,你们围攻此处,那可是以下犯上……这个你们可曾想过?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对你们宜春官员的名声并无好处。你们用心虽好……是为了讨公道,但是朝廷真要查办你们一个以下犯上之罪,你们又能如何?苏侍郎与贺清吏司之死有无干系,自有专人来查,也轮不到你们聚集在此。本将奉圣上旨意,那是来维持宜春秩序,如今没看到百姓动乱,没看到盗贼猖獗,却看到你们这些父母官带头在此闹事,这让韩漠如何应对?”
他不动声色,但是言语犀利,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反驳。
韩漠的身份,那与苏克雍是不相同的。
苏克雍是来调查案件,而韩漠除了护粮,还有维持秩序之责,说白了,一是文官身份,一是武将之职。
韩漠手头上那是有着近两千御林军,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王牌精兵,真要是觉得谁在闹事,撕破脸调来御林军抓上几个,那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的。
毕竟说是讨公道,但要放在韩漠眼里,说是聚众闹事,那也是麻烦事。
这边虽然是贺家的属地,但是御林军要动手,这贺家人若是不想落个反叛的罪名,那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贺学之拉拢韩漠,最大的原因,无非就是忌惮韩漠手中的御林军,怕韩漠用手头上的兵权来为难贺家。韩漠手头若无兵权,贺学之也不可能忌惮区区一个年轻的小子,更不可能忍疼将艳雪姬那样的尤物拿出来拉拢韩漠。
贺学之也不知韩漠是故作姿态还是做什么,在旁立刻接口道:“韩将军说的是,此事自有专人来查,你等怎可如此胡闹妄为?”
“大老爷,不是我们不懂规矩,更非我们不尽心尽职……!”有人见贺学之发话,立刻顺杆回道:“只是贺清吏司惨死,我们若是视而不见,让我等情何以堪?”
“是啊,大老爷,贺清吏司那样的好官都被逼死,我们实在不知道,接下来一个会是谁?”有人大声道:“兢兢业业为国办事,若是落个如此下场,我等这官也就不必做了……!”
韩漠背负双手,见到群情又开始激扬,只是冷淡一笑,并不说话。
就在此时,却听得旁边的道上响起嚎哭声,众人纷纷向那边望去,却见到那条巷里一片白色,却是几十个人举着白幡,穿着白色的丧衣往清吏司衙门这边过来。
举着白幡的分在两边,排成两条白色的长线,前面则是五六个手捧纸钱的“散钱人”,将冥币往天空抛洒,那纸钱洒到空中,便如同蝴蝶般散开,然后如同落叶般轻飘飘地洒落。
正中间,则是四名强壮的家丁抬着一块大平板,平板上用白布盖着,那上面显然是放着一具尸体,在板子四周,则是嚎哭声一片,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那哭声悲伤无比,肝肠寸断,更有人大喊着“冤枉”,缓缓往这边过来。
韩漠不用多想,立刻猜出来,这一群人,定然是贺达的家人,此时那是抬着贺达的尸体,要往这边来“讨公道”了。
所有的一切,显然都是贺学之暗暗布局。
韩漠看了身边贺学之一眼,只见他眯着眼,正望着过来的队伍,眼眸子里闪动着异色。
老家伙果然厉害,悄无声息中,竟然设下这样的大局,以贺达的一条性命,来回击苏克雍以及吏部一众官员,毫无疑问,这一次,苏克雍那是遇上真正的大麻烦了。
那队伍尚未靠近,从中奔出一名身着孝衣的年轻人,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奔到贺学之的身前,倒头便拜,哽咽道:“大老爷,请你为家父做主,家父死得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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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激愤】
贺学之亲自扶起那年轻人,劝道:“贺羽,你且起来,你父亲若真是冤死,我定当要为他洗刷冤屈的。”说完,转头向韩漠道:“韩世侄,这位是贺达的长子,姓贺名羽!”
韩漠点点头,道:“节哀!”
贺羽眼圈通红,眼泪未干,向韩漠拱拱手,才道:“家父确实是被逼死,大老爷,你看这个,这是家父临终前留下的血书!”说完,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纸来,呈给了贺学之。
贺学之看了一眼,便将血书递给了韩漠,道:“世侄,你且看!”
韩漠接过,打开血书,只见上面字数不多,但却殷红可怖,还真是以鲜血所书。
“欺人太甚,天理不容。悠悠天地,何处雪冤?”这十六个字下面,正写着“贺达”二字。
韩漠看了贺学之一眼,只见贺学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看起来颇有悲愤之色,将手里的血书递给旁边的贺知县,道:“贺知县,这起案子,发生在你的辖区,该由你来细查!”
贺知县接过血书,只看了一眼,立刻道:“这却是贺清吏司的字迹,我是见过的,绝不会有假!”咬牙切齿道:“如此看来,贺清吏司真是死得冤枉啊!”
贺学之一副感叹之色,长叹一声,闭上了小眼睛。
韩漠淡淡一笑,问道:“贺知县以前见过贺清吏司的笔迹?”
“见过见过。”贺知县不迭地点头:“同僚相叙,贺清吏司精于丹青妙笔,时常提上几幅好字,我是铭记心中的。”
韩漠摇摇头,不动声色道:“这不对吧?”
“韩将军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