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立刻止住话头,侧身闪避,一个大吼的人急冲冲地走过去,一边指着正在卸车的一群工作人员,一边高声质问:“我不是说了,那个人台不是服装组的,那是剧里要用的拍摄道具,专门挑了一个留的,刚给布置完,身上钉着的大头钉少一个都不行,你们可倒好,整个给我弄丢了?”
搬东西的员工不敢出声,这个人吼完,看见他们搬运的都是一堆布料,确实没有人台,就转身冲向下一群员工。
员工站在原地叹气,秦峰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收集信息的机会,他等了一小会,走过去,客客气气地说:“不好意思,能不能问一下那是谁啊,我是刚进组的小配角,第一次拍戏很紧张,那个不会是以后要管我的副导演吧?”
搬运工人继续开始工作,领着队伍的道具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小姑娘,看了一眼秦峰,脸上被训的沮丧一扫而空,说道:“别怕别怕,那不是副导演,那是我们道具组老大而已,这片子的女主角人设不是个服装设计师嘛,有一个人台,导演吩咐我们给做成女主角日常使用的人台道具,但是搬的时候不知道搬哪去了,今天b组那边要先拍一场重要男配看女主做衣服的戏,得用那个人台,老大就发飙了。”
剧组在筹备下午的拍摄,所以到处都很忙碌,一个场务抱着材料跑过,忽然站住:“哎,你这个群演咋回事,不是说了去那边集合给你们排一下吗,怎么蹲在这儿?”
秦峰和道具组妹子一起回过头,看见不远处垃圾桶旁边蹲着一个穿小洋装的女生,正手足无措地爬起来,似乎十分害怕。
“行了行了,你快去那边集合。”这个场务没有道具组组长那么暴躁,一看对方吓得都哆嗦了,急忙和颜悦色地说,“不会开除你的,你们也不容易……你外貌条件不错啊,估计拍完这个还能再用你演其他角色,好好表现别紧张,没准能给你一句台词呢。”
洋装群演诚惶诚恐,忙不迭地拎着裙子往集合地跑。
秦峰眉头跳了一下,觉得这个群演紧张得有点过度,吓得都不会走路了,磕磕绊绊地跑到集合地,腿还扭了一下——国际通缉犯瞧见特警都没这么夸张,这状态真的是个想靠演戏吃饭的?
而且……从这个群演闪躲的姿态来看,她在躲那个道具组组长?
他和道具组的妹子道了声谢,就跟着那个群演凑了过去。
谢祁连在视频里说道:“那不是个人。”
一般人得被这句话吓一跳,但秦峰可是很乐意看见不是人的东西——那就说明他找到突破口了,而且阴差就是不是人才能管。
“你确定?”
“确定,体态不对。”谢祁连说,“怎么说我也考过法医。”
秦峰笑:“你那不是作弊的吗?”
谢祁连哼了一声:“作弊只是我可以不睡觉熬夜背题,你以为是哪种作弊?”
靠近人群,秦峰和谢祁连说了一声,就先把视频挂断了。
离得近了正好听见一个副导演和十几个群演说话:“……一会儿的戏很重要,大家要和女主角直接合作,剧情是做服装助理的女主角在秀场,公司请的一队模特耍大牌不来了,于是女主角就现场改制走秀服装,让公司女职员们穿上……”
这几个群演都是要出演公司女职员的,身上的道具服就是女主角要给她们改制的服装。
“一会儿,女主角会拿着缝纫道具,在一位演员身上演出现场量身改制的戏份,我看看……那个穿洋装的,你,你出来,就你了!”副导演指着紧张得脸上毫无血色的洋装群演,“哎你这个状态也不错,一会保持住啊,公司职员被抓包当模特,就是你这样紧张得发抖的样子——哎你真的紧张成这样啊?”
副导演去抓那个群演,群演竟然直接往后跳了一下,试图躲开,秦峰靠得有点近,群演直接撞到他身边,踉跄着往后倒,秦峰伸出胳膊一把抓住——
他在群演背上的洋装丝带下面,摸到了几个硬硬的小圆点。
秦峰只迟疑了不到半秒,立刻露出笑容:“你紧张什么,第一次当群演吗?都是演戏,女主角是专业演员,不会真的用缝纫道具往你身上招呼的,都是装样子,碰不着你。”
群演听到这句话,似乎得到了极大的安抚,立刻重新站好,也不瑟瑟发抖了,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这个副导演很是随和,听了也不生气,甚至还开玩笑:“这谁招的群演啊,外貌是真不错,但是这个专业素质……哈哈,我傻了,群演哪要什么专业素养。”他说着摆摆手,“你是今天进组那个,秦什么,小秦是吧,你也是素人,一会儿我给这个群演讲点基本表演方法,你也听听。”
秦峰笑道:“那谢谢您了,一会儿的戏我能旁观吗,尤其是牟思扬老师的戏,我觉得他年轻是年轻,但演技很好,值得我学习。”
“行吧。”副导演说,“不过这两天思扬刚干去赶了一个发布会,才回来就得继续拍戏,好像有点累,情绪不算特别好,他平时很亲切,是不介意旁观的,但是今天……你安静看,别太凑前。”
秦峰不动声色:“行。”
牟思扬二号还没有来,不过秦峰看了一眼尝试放松的洋装群演……
他就知道,一个没有大问题的正常剧组,不可能会发生某个演员忽然发现自己被一个一模一样的人顶替这种事。
——那群演不紧张才怪,它一个没事总被针扎的缝纫设计用人台,一听说在它身上缝衣服,当然要发抖!
第67章 叛徒
但秦峰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周围的普通人太多了,如果他忽然当众把一个好好的群众演员变成人台抗走, 事后光是善后消除记忆就得出动所有阴差一起上!
而且这个人台似乎除了走路姿势磕磕绊绊像是刚学会, 也没有其他异常,秦峰判断它暂时不会做出什么危害凡人的事。
秦峰已经学会了如何悄无声息地烙上无常印,细小的金光在人台背部一闪而没, 无常印并没有城隍印、酆都大帝御印那种实体印章,只是一道以精神力留下的坐标,给追击的无常当成导航使用,所以才会说——无论躲到什么地方,都躲不过无常索命。
他关注的重点在于——为什么一个人台忽然活了?
这位人台……姑且称为小姐, 它看起来就像个第一次来剧组、试图努力混出头的素人演员,除了秦峰, 没有人发现异常。
他观察了人台小姐好半天, 没有罪业,没有太强的灵气,既不是灵体附身,但也并非自主修炼的“器灵”, 有点像得了某些点化机缘。
怪异。
秦峰沉吟片刻,决定暂时静观其变——没人规定人台不可以机缘巧合因为某种气运而开启灵智,虽然提起灵修,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剑灵、琴灵这类耳熟能详的, 但这都什么年代了,应该坚决抵制物种歧视。
“这才刚开始, 怎么一个个就懈怠了,经常把要用的东西搬得到处都是!”
——那个咆哮的道具组组长又一路吼着从远处走了回来。
“东西看不好,总裁男二的狗跑了一只,现在连只兔子都看不住吗?”咆哮的组长气得直抓自己头发,“狗能再买,但那只兔子是女主角的宠物,定妆照官宣还给了它一个‘领衔主演’,宣发都宣出去了,结果你们把兔子给我弄跑了?”
“邵哥,那就是个肉兔,不值钱,再买一只吧……”员工弱弱提议。
咆哮帝组长回身就骂:“那么多品种宠物兔我不买,为啥我他妈买只肉兔你不知道?那白毛兔脑门有个指甲盖大的黑色爱心,后背也有一块心形,只此一只,你再给我买个一样的?”
“实在找不到,买个白兔画吧。”一个副导演无奈。
组长骂骂咧咧喊人找兔子去了,那个被他骂的员工十分委屈地拎出一个笼子:“锁得好好的兔子没了,也不是被兔子蹬坏跑的,保不齐是谁没道德,嘴馋偷吃了吧……”
秦峰将这些一一看在眼里,却越看越有一种……
他说不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热闹的剧组,浓郁的阳气,他却觉得心理十分不踏实,他只有很多年前刚刚参加工作时体会过这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