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既然都有意愿,那就不能在门口说话了,姜婉白请他们进去。不过曾老太太却坚持要见一下柳儿,她的孙媳妇。没办法,姜婉白只能带他们去看。
田柳在被扔下海之前就死了,尸体又很快就被捞上来了,所以尸体并没有像一般淹死的人那样肿胀,而是微微泛白,并不损害她那清秀的容貌。
再加上穿上了黑白的敛服,那冰冷的脸衬着这黑白色,倒好似她本来就这样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曾老夫人看了,又是哭又是笑的,说柳儿生来就是他们曾家的人,只可惜两个孩子都命短而已。
美妇人也十分满意田柳,哭的梨花带雨的。
看完田柳,两家人坐在一起,先是说了一下两个孩子的生平。
田柳就不用说了,倒是那位曾家的小公子,正如姜婉白所猜测的,是个早产儿。从小便体弱多病,五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的。
去年年底的时候,曾家全家从京城搬到盐城,这位小公子也不知道是一路舟车劳顿给累的,还是不适应盐城的水土,一到盐城就病倒了。
看过很多大夫,吃过很多药,但他的病总也不见起色,终于在昨天……
曾太傅跟曾老夫人都认为是搬家害了小公子,愧疚异常,而曾妇人又觉的是自己无能,让儿子早产才害了他,一家人哭的死去活来,肝肠寸断的。
全家都把曾小公子当宝,所以今天曾家除了曾老太傅没来之外,来了这么多人向田家提亲。
说完这些,两家就开始说阴婚的事宜。阴婚不同于正常的成婚,并没有那么多繁琐的步骤,只要在“鬼媒人”的说和下下了定,换了龙凤帖就可以。
今天曾家就带了一个鬼媒人来的,所以这些事情更加方便了。根据鬼媒人所算的日子,今天正是明天正是下定的好日子,而后天则宜嫁娶。
两家人都没意见,当场就定了下来,各自去准备相关的东西。
第二天,曾家给田家送来定礼,足足有九大箱,一半是真的绸缎尺头、金银珠宝,一半则是纸糊的各种衣服、用具。
其中还有几个锦匣,锦匣里装的是曾家给田柳的首饰,里面有耳环、镯子、戒指以及簪子等,更有一对翠绿欲滴的翡翠镯子,说是曾家的家传之宝,专门送过来,给田柳陪葬用的。
而田家也送去了陪送的嫁妆,也是一半真的,一半纸糊的。
当天晚上,田家按照风俗,将这些东西,除了那几个锦匣之外,全都在,门口焚化,大火足足烧了三个小时,才慢慢熄灭。
第三天,便是两家结亲的日子,两家都高搭大棚,宴请亲友,门前亮轿,一切就像正常成亲一样,只不过见不到新郎、新娘,没有半点喜意就是了。
亲朋们吃完晚饭之后散去。
等到了晚上,大家都睡去的时候,一阵鼓乐声响起,曾家人抬着八抬大轿,全份金灯执事来迎娶田柳。
田家人也早就做了准备,将田柳扶上轿子,哭着送她出嫁。这种哭,还跟结婚的喜哭不一样,是真正悲苦的痛苦,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明显。
曾家接到了人,又吹吹打打的抬着轿子走了。
空旷的街道满是那好似喜庆实则荒凉的调子,周围的住户全都紧闭家门,没有一个出来看热闹的。
整个阴婚过程,既热闹又凄凉,还带着那么丝丝诡异,看的人心惊。
姜婉白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那被大红灯笼映照的通红一片的街道,还有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轿子,只觉的自己好似做了一场梦一样,一场诡异而荒诞的梦。
而更为奇特的是,这个梦,她全程都是清醒的,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疼。姜婉白垂下眼帘,决定去好好睡一觉。也许,等明天起来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田家人又开始起来忙碌。田柳的后事不用他们操办了,但田老四的还要弄。再加上之前就商量好的,要给田老四弄一个供奉牌位的瓦房,田家人忙的脚不沾地的。
这中间,田苗跟凌长威也回来了。听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两人也是唏嘘不已。
忙了好几天,好不容易一切都忙活好,就等着下葬了,曾家派人来说,请他们去参加曾小公子跟田柳的葬礼。
田家人自然要去,看着两人合葬的棺材慢慢下葬,又免不了大哭一场。
第二天是田老四的葬礼,还没从悲哀中缓过来的田家人又哭了一场。短短几天时间,田家人却好似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一样。
在这场葬礼当中,田承宝承担了做儿子该做的一切事情,也不知道地下的田老四能不能看到这一幕,如果能看到,他又会作何感想。
心心念念的儿子就在眼前,可是他却舍近求远,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将最后一点纸钱也烧完,姜婉白带着田家人互相扶持着往回走。一边走着,她就听见周围的人好像在议论着什么。
往周围一看,发现今天来围观的人有很多,其中好多人都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的。
发现姜婉白看他们,他们都放下了手指,但嘴里的话却没停。
“我说这个阿彩就是个丧门星,没过门一个月,就接连克死了两个人,好好的田家被她弄成这样,真是可怜啊。”
“当初我还想替我儿子去她家提亲的,幸好没去。不说他们家那两个半死不活的爹娘,就是这女人克人的事,也受不了啊。”
“对啊,你幸好没去。你都不知道,我去了之后,第二天一出门就踩了一脚狗屎。当时还没觉的什么,现在想想,全是她给克的啊。”
“其实你早该发现的,你看,这女人出生之前,他们家在咱们这里也算富裕的,他爹他娘身体多好。可是她一出生,他爹立刻断了腿,他们家的日子立刻败落了,这克劲可真大。”
“照你这么说,田家这倒霉日子可还没到头呢。”
“可不是。田家这日子现在看着挺好,我敢保证,只要这女人在,过不了两年,就得家破人忙。”
“哎!作孽啊,这样的女人,就该赶紧休了,赶出家门,让她自生自灭。”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但议论的对象无不是关于阿彩的。不知道谁先说的,也不知道谁传的,现在阿彩俨然是害死田家人的凶手了。
阿彩戴着重孝,苹果一般红润的脸蛋煞白一片。她可以有自己的主见,可是勇敢的面对很多事,可是此时,她也怕了。
怕田家人相信那些话,相信她是个不详的人。如果真是那样……阿彩的眼睛里有眼泪在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