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歆错愕回眸,眉宇微蹙,似乎很快想起她是谁,继而抬眸看向了沈长歌。
便连刘太傅都几乎惊愕住了,僵立在原地,瞪着眼,看着她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临霜却并未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斜斜倒在屏风上,屏风其中的两根架骨都已经被她轧得半断了,可见力量之大。她扶着腰,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散了架一般,铺天盖地的酸疼。“哎呦”地低呼了两声,再睁开眼时——瞬间傻住了。
满堂明亮。
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
“……”
临霜讷讷地垂下眼,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心中咯噔一下的同时,不禁一阵恨意,咬牙切齿。
——玲珑!琳琅!
猛地扭过头去,身后空空暗间中,那肇事的始作俑者早已跑了,便是凑热闹的彩月都已没了踪影。
她呼吸一滞,从屏风上爬起来,刚想站起,脚下却正踩住另一根将断没断的木骨,只闻“咔嚓”一声,木骨应声而裂,便复又一滑跌下去。
沈长歌一怔,下意识上前,方才启步,却见刘太傅已然先一步走到她身前。
临霜欲哭无泪,硬着头皮,也不强迫自己起身了,只低着头喏喏道:“抱、抱……抱歉!”
说着她退了几下,从屏风上爬下来,起身便要往回走。
“站住!”
一个阴沉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出自刘太傅。
临霜心里一惴,停住脚步,勉强转过身来。
试探着抬了抬眼,临霜终于看清了刘太傅的脸,面目刚肃,鬓发微苍,严肃而凌厉。
他那两道目光厉得似剑,仿佛能一瞬望到她心里去。视线刚一和他触及,她不禁一凛,连忙又垂下了眼。
冷冷看着她,刘太傅厉声问,“你是谁?!”
临霜一震,怯懦地缩了一步,期期艾艾,“我……我……”
一侧的沈长歌俊眉微蹙,开口,“太傅……”
“方才可就是你躲在那暗间,发出那些动静的?”还不未等他将话说完,刘太傅又问,“私自扰乱太学课纪,你好大胆子!”
“不是的,我——”临霜只觉冤枉,指着那暗间,下意识想解释,可想了下又觉那屋里早没了旁人,无论自己说什么恐怕也是百口莫辩,干脆放弃了,“……是奴婢的错,望太傅恕罪。”
刘太傅的目光向她身上一巡。
“你是侍读?”听她自称“奴婢”,刘太傅心下大抵有了定论。
临霜不敢撒谎,只能点头。
“你是谁的侍读?”很快阴冷冷的声音又问。
临霜这一次却没有回答,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知道这一次她算惹了祸端,而且见着眼下,她这祸端惹得似乎还算不小,本想着自己担下,也好不会牵连少爷。可是如今听刘太傅这一问……
看样子,她还是会牵连到少爷了。
第一天伴读便闹出了这样的祸端,恐怕……少爷也会十分失望罢!
她心头一惴,咬了咬唇,忽地跪下了,疾道:“太傅!这事无关我家少爷,是奴婢的错!太傅如果要罚,我——”
“是我的。”堂中另一个淡淡的声音已然道。
临霜一愕,声音刹时停住了,回眸。
不远处的沈长歌已经径步走来,手一伸,将她自地上扶起。
“你怎么在这里?”他旋即问道。
他声音压得极低,面庞也是清清淡淡的,却隐有着些忧色,说着又飞快向她身上望了一圈,“伤到哪儿了吗?”
“我、我……”临霜说不出话了,脸色涨得通红,眼圈也似乎有些红了,声线都微微含了哽咽,摇了摇头。
“好了,没事的。”眼见着她几乎下一瞬就要哭出来,沈长歌拍了拍她的肩膀,低低道,“先别怕。”
临霜心中一酸,忽地一刹泪凝于睫,心里的慌张却莫名有了些安定。
便见沈长歌背过身,悄无声息将她掩在身后,朝向刘太傅恭然一礼,道:“禀太傅,这丫头乃学生的侍读,今日是初次伴学,尚还有许多不谙之处。她不懂规矩,乃学生的疏忽,学生下去后会严加管教,还望太傅见谅。”
刘太傅“哼”了声,道:“初次伴学便能将课堂搅得这般,未来可不要鸡飞狗跳?”睨了临霜一眼,他冷眉微拧,“依我见,将她送去孙承院那里得好!”
临霜闻言忽地一凛,打心里升起一丝恐惧来。
孙承院乃太学之院首,也是这执掌的太学的第一人,据言以往仅有品行恶劣的学生才会被呈报于院首,由院首再向上共议可否将此人自太学除名。可自太学立学起,还从未有过被呈于院首的侍读。虽然她知至多不过被永除太学,可是若是这般,恐怕她回到公府,也无法再立足。
沈长歌也同样一怔,立即驳道:“太傅,学生敢以人格担保,这丫头平日安分守己,且为人善和,并非冲动放肆之人,还望太傅宽慰她这一次,给她一次机会证明。”
刘太傅却似乎有些不耐,不由分说,一甩袖背过身去。他执意如此,神容更是冷厉坚定,不容置喙。
恰时正逢下课时分,远远传来清动的铃音。周围另几班的课室中已稀稀拉拉地出了人,许是方才听见了甲班这边的动静,纷纷聚到甲班的窗前探热闹。室外议论得火热,室内却陷入了一场古怪的氛围,僵滞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