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了高台,临霜立即低着脸嚅声开口,“少爷,奴婢……奴婢技不如人,劳烦少爷了,奴婢谢少爷。”
她低低地说了这几句,转而脸上又有了一些骄傲,抬起头对他盈盈一笑,道:“不过,的确还是少爷厉害,当为这魁首!”
“你只是练得太少。”沈长歌见状轻轻笑了,手臂带着她向门口处一引,并肩伴她慢慢朝着门口走去。
“我曾经刚学诗文对韵时,被要求每天一首诗文词韵,如若写不出,可要被太傅打掌心的。看那人的衣着,想来也是哪个富家子弟,必然也读过不少书。你未曾接受过正经的练习便可有如今的水平,已经非常难得,不必在意。”
“是这样吗……”临霜低低自语,回想到方才那小公子的矜傲摸样,心下不由总有一些欣羡。那小公子看年岁,适才也只同她大不了多少,可是却不管是神态还是信心,与她都可谓有着天壤般的差距。
她也真的,很想有机会读书的……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沈长歌偏头凝视,见她一直低埋着头,唇角不经意微勾,戏谑般开了口,“你若也想读书也好啊,今后我也让你每天行诗作文,如若写不出,就打掌心,怎么样?”
“……啊?”临霜一愣,呆呆抬头眨了眨眼,立刻摆手,“啊不不不……少爷,还是不要了……”
沈长歌低低一笑,脚步停了一停,“对了。”
临霜跟着他停下,不解地看他。
“这个给你。”就见他伸出手,将那个置着紫珠的锦盒递到她的面前,轻轻道。
临霜愣怔了一秒,看了看锦盒,又抬头看了看他,却不曾接过,讷讷开口,“可是少爷……这是你赢下的。”
“这也是我送你的。”他神情平和,顿了顿,径直执起她的手,将锦盒放在她的手中。
他轻哂道:“这珠子确实很漂亮,但我拿着没用,你拿着吧,用它来镶支珠钗,或是其他什么首饰都好。”
视线从她的发髻与衣衫上轻掠一掠,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她头上的木钗上,开口,“你平日太过素静了,应当好好装扮一些。”
临霜依旧有些怔然,只觉掌心似乎被那个锦盒灼烫了,暖意从掌心一脉漫到胸口。她心中暗喜,紧了紧那个锦盒,轻轻道了一声,“那……奴婢谢少爷!”
沈长歌微然淡笑。
亥时已过大半,眼看夜色已浓,沈长歌直言不易在外过久逗留,提议趁着灯色打道回府。临霜自然应允,在他的嘱咐下将外衣仔细穿好,又自店小二要了些小暖炭,置在手炉中,等温度燃得盛了,笼在袖中裹得掩饰,同她一起朝外走去。
“长歌真是好兴致,元夕佳节,竟也携佳人出府同游,吟诗作乐。”——
就在两人即将步出闲逸楼的门外时,一道含笑的男音倏地从身后传来,熟悉而散漫。
沈长歌微愕,脚步一顿,停住。
转过身,就见身后一道人影孤身一人穿过人流,信步而来,一袭墨蓝衣装托衬出少年的倨傲姿态,以及他身上那一丝难以捉摸的奇异。
见到他,沈长歌的眉宇掠过一丝诧色,很快又悄隐而去。
他看了一眼临霜,上前一步将她掩于身后,眉睫微地一低,唤了一声,“二哥。”
“三弟。”沈长歆应了一句,目光从他的肩膀越过,轻望了一眼他身后的临霜,唇角微微一扬。
临霜本也正在愕然看着他,虽有沈长歌半挡着,却一瞬仍对上了他那一线视线,怔了一下的同时,心想着此番临面,她作为奴婢,似乎若不见礼总归有些不大好,也便咬了咬唇站出来,微微朝他躬了躬身,“奴婢见过二少爷。”
淡淡“嗯”了一声,沈长歆盯视着她的脸。
沈长歌再次向旁微侧,将她遮去大半,默默迎上他的视线,“二哥怎会在此?”
似乎感觉到了他一直的掩护,沈长歆略略收回目光,轻松地笑了一声,道:“府里元夕年年岁岁总一般,我觉着无聊,便约了友人来这闲逸楼喝酒小聚,未曾想,竟会遇见长歌莅临。”
他巡视般在沈长歌的身上望了一圈,又作势轻揖一下,道:“还未恭喜三弟大显身手,夺得此次诗会魁首。”
沈长歌颔首,象征性地抬了抬嘴角,眸中却平淡无波,“不过只是娱乐而已,让二哥见笑了。”
“是长歌你太过谦。”沈长歆笑了笑,眼睛在临霜与他之间不断流离,话语云淡风轻,“不过能让长歌亲自出马,足见今年这场诗会,闲逸楼举办得是怎般优良精越,竟能令长歌都颇感兴趣,也真能是这闲逸楼的荣幸了。”
他这话说的话中有话,意义隐晦,沈长歌自然听得出来。没有接口他的话语,他微微偏头望了望临霜,垂落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
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沈长歆收回视线,故作轻松地叹了一声,又道:“罢了,长歌可愿赏面上楼,同我与友人小酌一二,聊庆偶遇之欢?”
他说着,抬臂向着二楼的一间雅间轻指,又向前近了近他,神秘般对他耳畔微微一语,“有贵客。”
沈长歌的眸光微微一动,顺着他的指向看去一眼,未露声色。
沈长歆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略定了一瞬,沈长歌垂下目光,淡然道:“还是不了,天色已晚,长歌尚还有许多课业未做,便不打扰二哥与友人小聚,先回府了。长歌谢二哥好意邀约,还望二哥见谅。”
“那好吧。”沈长歆也不多赘言,似乎略有失望地轻叹了一息,说道:“长歌既然急着回府,那二哥便不多强留了,早些回吧,再会。”
“多谢二哥,长歌告辞。”他颔首一礼,转身示意了下临霜,径直跨过门槛走出门去。
……
目光一直落在那渐行渐远的两人身上,沈长歆脸上的笑逐渐流失了。他瞳眸微凝,视线逐渐停驻在那个浅碧身影之上,讽蔑般哂笑了一下,毫不犹疑转身而去。
第72章 过往
马车平稳行驶在石板道上, 车外影影绰绰的灯火透过窗帘透映进来,被晃映成一种水光似的波光,明明灭灭。
坐在车里, 沈长歌一直沉默。
他身边的临霜燃起一盏小烛灯, 对着烛光,提笔在纸上书写着什么。直到最后一笔慢慢落定, 拿起纸张静静看了片晌,扭头对着沈长歌轻笑, “少爷, 您今天所作的这一首诗果真不错, 措辞简练,蕴意深浓,魁首理之必得!”
身边的人却没有反应, 只半敛着视线沉静着,似乎在凝想着什么。她有些意外,扭头看了他一眼,试探着唤了一声,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