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古玉书有个最为护短的长辈，何楚天。

其二，四象宫暗潮涌动，何厉等人背后做的那些手段，也到了杀鸡儆猴的时候。

其三，孤灯此人极为执着偏激，被小寰宇伤了天鬼而气急，就算明知道四象宫有化神老祖，也是不惧，明刀明枪的讨要小寰宇幻化而成的古天龙，倒是聪明的只派门下弟子骚扰，让四象宫不厌其烦，却偏偏不好请化神老祖出山对付些虾兵蟹将小喽啰。

所以，这般拉锯下来，等到古玉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四象宫和彩磁山的对持已经僵持许久了。门下的弟子也是数次交锋，各有损伤，仇恨就在这杀戮当中油然诞生。

至于始作俑者古玉书，在何楚天的刻意掩埋下，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野，在宫内普通弟子的眼中，与彩磁山的战争反而成了对魔修的讨伐之战！

而古玉书睁开眼睛，已经是两个多月后了……

……

仙宫丹阁三楼的丹室内。

才睁开眼的古玉书看着小寰宇，怔怔。

哑声道：“我修为呢？”

小寰宇用的竟然是自己的模样，俊朗清隽，嘴角含着的浅浅笑容，极为顺眼耐看，尤其是见他醒来后，那双漆黑的眼眸灿若星子，格外有神。

他坐在床边，低头看他，笑道：“自然还在，你自己看……”

古玉书蹙眉，感觉着自己空荡荡的丹田，盈满的真元不知道去向，而三生春华和凤凰心火的灵气团中间则出现了一颗金色的小珠。

金色的珠子光霞圆润，在丹田当中缓慢地转动着，刚刚从灵气团里生出的真元还没等他调动，就被这金色的珠子吸了去。

古玉书当然知道这不是结丹，所以惊讶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小寰宇看向何楚天。

何楚天恭敬拱手：“还是您来解释吧。”

看着两人这般神情对话，古玉书扬了扬眉。

他受伤之后，本来一丝神念还残留在体内，勉强调动体内异火和血脉镇压驱赶冰蛊之毒，也隐约能够察觉到外界的变化，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中，再醒来，就是此刻了。

小寰宇没有推脱，抓过古玉书的手，浅笑：“你体内的是一颗渡厄仙丹，可解天下万毒，只是却需要足够量的真元方能孕育，毒素越强，真元的需求就越大，你如今的修为远远不够将这颗渡厄仙丹孕育完成，所以真元自然会消失。”

古玉书蹙眉，欲言又止，此事太过离奇，也超过了他的承受底线，换了谁一觉睡醒后，得知自己修炼将近八年的修为全部消失，没有崩溃大骂已经足够冷静了，还期望他细致询问？

小寰宇抓着他的手传来淡淡的温度，一同的还有柔和的笑容，安抚道：“我们自然不会害你，救你性命是一回事，你知不知道这渡厄仙丹为何称为仙丹？”

古玉书眉宇松开，听出了转机。

小寰宇道：“渡厄仙丹一旦得到足够真元，就可将那些毒素炼化，到时候一旦丹成，你拿回来的不光是你全部的修为，还有这冰魄蛊丹的充沛真元。”

难道……

“以我的修为，要多久？”

古玉书一旦冷静下来，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小寰宇抓在古玉书手腕上的手加大了几分力气，深深看他：“无论多久，我都会陪你。”

古玉书的心沉了下去，看向太公公。

何楚天直言说：“你修的功法玄妙，体内还有两个气团炼化真元，再加上药物辅佐，不需二十年就可成功。”

二十年？

古玉书的眉梢抽了抽，瞪大了眼。

以他活到如今的岁数还不够二十岁，这二十年实在太长。

“对，只要二十年，对于修仙者而言，并不长。”小寰宇笑道。

何楚天古怪地看向聚起明朗笑颜，一副陪着小心模样的小寰宇，再次开口：“在我看来，这是你的机缘，只等年限够了，你必定结丹，有什么好犹豫难过的？”

古玉书怔怔：“二十年后必能结丹？”

“八成几率。”何楚天肯定地说。

古玉书深呼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等！”

“还有这个……”小寰宇笑嘻嘻地抽上前，递给了古玉书一个储物袋，“拿来炼丹玩。”

“？”古玉书诧异，打开一看，全是灵石，下品没有，全是中品，还有十来颗的上品灵石，诧异，“玩？”

小寰宇点头，眼眸闪亮：“你虽然修为全无，但是神念还在，这期间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所以若要炼丹，就尽管从这些灵石中汲取灵气就是。”

古玉书失笑：“你倒是想得周全。”

小寰宇嘿嘿：“自然，自从决定给你放置渡厄仙丹后，我便日思夜想，你该如何度过这段闲下来的日子才不会无聊……呵呵，也免得你恼我。”

古玉书将储物袋捏紧，看着小寰宇笑：“你为我好，我为何恼你？”

小寰宇笑而不语。

旁边看着的何楚天嘴角抽了抽，有点待不下去的感觉了，不知道为何，此刻气息古怪的将他排斥在外，细细想来，这两人一路扶持至今，感情深厚也是自然，比较下来，自己反倒还疏远了许多。

何楚天有些难过地开口：“你才醒来，好生休息几天，宫中如今混乱危险，你修为全失，不要乱跑。”

“嗯。”

古玉书抬头，看过来的目光少了几分随性，多了几分尊敬，对比之下，确实疏离了许多。何楚天默默压下胸口爆开的一团血，忍着内伤说道：“那么我就先走了，你们二人好好谈话吧。”

“谢谢太公。”古玉书强撑着坐起身来，没有修为，一时间却觉得身子分外沉重，竟然第一次没有坐起，直到小寰宇将他扶住，他才摇摇欲坠地起身说道，“待玉书身体好转，定要认真感激太公……”

何楚天翻了白眼儿，加上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又是一个邋遢模样，烦腻地挥了挥手，转身摇晃着出了门去。

亲近疏远。

多待一刻，都是伤啊！

待得门关上。

小寰宇抬手将禁制布好，转头看着古玉书，抓着的手却没再松开。

古玉书没有力气地抽了抽。

小寰宇突然手上用力，将他整个拉入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久久，又低头亲在发心当中，喃喃：“还好……你没事，太好了……”

简单的一句话，带着点颤音，盈满了情感，古玉书听的心头一热，将额头低下，抵靠在了小寰宇的肩膀上。

低哑问道：“我若是真出事了，你逃得过吗？”

“逃？去哪儿？”小寰宇这么说着，手指勾过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敛去眸中的暗沉，笑道，“我如今也算是金丹修士了，就算被其他人得了大日湮丹炉，我也能抽到空将丹炉偷走，到时候丹炉又成了我的，天高海阔，哪儿不能去？”

古玉书呵呵地笑：“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莫非期待许久？”

“自然。”小寰宇这么说着，视线落在指尖，看着那由自己亲手缠上的发丝，笑勾了嘴角。

两人这般又说了会儿话，直到古玉书感觉疲惫，小寰宇才将人松开放倒在了床上，等说完四象宫如今的局势之后，小寰宇转口又问：“你还记得那天鬼的手臂吗？”

古玉书点头，精神到是不错，只是身子一直发沉，于是便懒得动弹了，就连翻身都觉得麻烦……原先并不清楚凡人和修仙者的差距，原来是在这里。

小寰宇说：“我把那只手给炼化了，许久没有动弹的修为终于又提升了一些，果然鬼修说到底还是要靠吞噬，所以若是可以把那剩余的天鬼整个儿都吃了，说不定我能进阶噬魂。”

古玉书想了想，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如今四象宫和彩磁山交战，孤灯又惯于用天鬼当做耳目，抓一只来并不难，只是小的对你用处不大，又容易打草惊蛇，要抓就抓那幡里的主鬼。”

小寰宇扬眉：“你有办法？”

“没……”古玉书浅笑，“此战因为我们而起，因果欠得太多，我怕日后报应，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想个法子把此事了结了才好。”

小寰宇也不失望，反倒觉得古玉书说得正确，古玉书日后历劫要算因果，而他也要算业障，若是累积太多，天道惩处下来又是一个死字，所以比起只记着晋级这种只顾眼前利益的鼠目寸光，还是想得长久点更好。

“我也想过。”小寰宇说，“让四象出面就是，也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躲在悬浮山上一直没见露面，好像不屑于出手一般，却任由子孙后代折损。”

古玉书想了想，摇头：“四象宫休养生息足有两千年了，子孙后代遍地开花，良莠不齐，还有那么多二心者，若是换了我，这可是清除异己的大好机会。”

小寰宇不是脑子不够用，只是身在局中被迷惑了，被古玉书一点，就醒了过来。

蹙眉：“虽然如此，可这业障最后却还是要报应在你我身上，那四象真是好算计！”

四象当然是四象宫的化神老祖了，只是平日里交谈，无人敢称其名讳，怕引其注意，无论谈话好坏，都是件让人提心吊胆的事儿。

关于修仙者的神念，说起复杂，总结简单，总之神念覆盖的范围内，只要精力足够，可以随时关注任何一个或者多个地方，只是这样实在是耗费精神，所以修仙者大多只是将神念放出，只关注自己想要关注的地方，若是被人在神念范围内叫到了名字，自然下意识的就会去看上一眼，所以这也是为何宫里之人只喊老祖宗了。

小寰宇随手布下的禁制虽然看似简单，却凝聚了化神修士的手段，四象若是想要窥视他们交谈而不让他发现几乎不可能，再加上两人的辈分也算是平齐的，语气中没有尊敬之意也是正常。

只是小寰宇敢这么叫，古玉书却不敢，还是恭敬说道：“即便如此，也要想个法子破了这个局，否则我俩会耗死在这里……对了，还有我太公，也要一起将他解救脱身。”

“他就是个笨蛋！”小寰宇咧嘴。

古玉书扬眉，声音沉了几分：“他只是埋首炼丹，心思太直，给他时间，定然也会明白……只是这关系极大，若是没有想到计策，还是不要和太公说比较好。对了，他知道你身份了？”

小寰宇点头：“要救你，藏不住，况且为你放置渡厄仙丹的时候四象亲自出手，还是我出面求来的……”

“你求的？”古玉书手指在床面轻弹了两下，“他倒是卖了好大一个面子，不会你和他曾经的因果也解开了吧？”

“好像是……无妨。”小寰宇倒不觉得可惜，看着睁开了眼、活生生的古玉书，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换来这一个人。他不但觉得不可惜，甚至觉得曾经施下的因果都是为了这一刻。

古玉书看到了小寰宇的眼，看到了那双眼中倒影着的自己，如此的专注浓情，他魔障般的抓住了小寰宇的手，在手指上轻轻吻下：“谢谢……”

被亲上的手指抖了抖，小寰宇脸色出现了瞬间的慌乱，然后毅然地握住了那双柔软的小手，另外一只手则抚上肩膀，又落在脸颊，一路滑下，只差分毫就碰到了嘴唇，可却咫尺天涯，如何都移不动这小小一寸。

最终。

小寰宇像是花费了所有的力气，抓着古玉书的肩膀，无力地埋首在他的胸口，哑声说道：“驻颜丹的丹效我定要帮你解了才行。”

古玉书胸口一震，失笑。

“这就是自作孽。”

小寰宇抬头。

愤愤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