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蘅听皇后这样问,遂也只回道:“夜里突然高热不醒,瞧着有几分吓人,闹了好几位太医来看,却也没有什么,吃了两碗安心宁神的汤药,也就好了。”
皇后闻言思量着道:“高热不醒,听着倒真像受吓夜魇了,或许真是因为白猿发狂伤人一事”,她回想当时凶险情形,犹是心有余悸,若无圣上相护,弟妹定然受伤,若圣上未能及时弯身,狂猿那一爪子,或许扯裂的,就不是圣上的龙袍,而是圣上的血肉了。
心系夫君与弟妹的皇后,认为此事或有内情,含疑道:“这几年来上林苑,从未有过白猿发狂之事,前日那遭,实在有些奇怪”,又问坐在身边的弟弟沈湛,“明郎,你小时候最爱来上林苑骑马射箭,可听说过类似之事?”
她这般问了一声,明郎却似神思不属,没有回答,等皇后又问了一声,方怔怔地看过来道:“……姐姐,怎么了?”
皇后无奈笑道:“姐姐倒要问你怎么了?想什么呢?可是在想,侯爷好做,驸马难为呢?”
一句话,说得殿中人,又都笑了起来。
因为尚公主虽是件光耀喜事,但驸马爷并不好当,圣上的女儿得供着娶,许多世家子弟,为了逍遥快活,不受拘束,并不希望这份恩典砸到自己头上,私下传道“驸马难为”。
皇后打趣弟弟后,原随众人笑着,可却见弟弟面上殊无笑意,不由也敛了笑意,轻问:“明郎,你怎么了?”
自武安侯夫妇入殿,便捧着杯茶、微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瞎啜的皇帝,闻言抬眸看去,见沈湛勉强淡淡一笑,看向皇后道:“没什么,姐姐您刚才问我什么?”
皇后觉着弟弟有些不对,心中关切,微一顿道:“……姐姐问你,你从前有没有听过上林苑白猿伤人?”
沈湛摇头,“前日是头一遭。”
他话音刚落,就听惠妃道:“这就真如皇后娘娘所言,是有些奇怪了,怎么一年到头的不发狂,偏偏前日陛下与太后娘娘等驾临上林苑,才发狂?!这狂,怎么不早发晚发,偏偏在大家走到那里观兽的时候,才作怪?!而且臣妾当时在旁瞧着,那狂猿专逮着永安公主打呢,一次不成,还想打第二次,幸亏陛下英明神武,护住了永安公主,不然公主定是要受伤的!!”
她深深叹了一声,“若说此事不是人为,实在奇怪,可若说此事乃有人蓄意暗害永安公主,永安公主这样的好性子,能得罪什么人呢?”
冯贵妃正因惠妃这番话,暗暗心虚,忽见惠妃叹息着就看了过来,“贵妃娘娘,您说呢?”
冯贵妃对望着惠妃的目光,面上镇定如常,硬着头皮道:“是有些怪呢。”
惠妃看向太后,“依臣妾看,这事,得好好查查呢。”
太后知道皇儿在密查此事,遂道:“这些事交给底下人查就是了,咱们说咱们的”,她问左手边的皇儿,“给阿蘅的赐礼,可都装箱了?”
皇帝道:“应装有大半了,儿臣在母后列的单子外,又添了许多”,他暗暗看了垂目不言的她一眼,接着道,“因想着阿姐与明郎在明华街住惯了,一时应不会搬去公主府,所以儿臣没有命人把赐礼送去公主府,而是让直接送到明华街去。”
太后刚要赞皇儿考虑周到,就听右手边的阿蘅道:“请陛下将赐礼送去公主府”,又见她抬眸看向皇后,“也请娘娘往后,不要再唤我弟妹。”
皇后微微一愣,笑道:“之前本宫就在想呢,明明弟妹比本宫稍大些,本宫却一直唤你为弟妹,有些奇怪,如今弟妹认了母亲,本宫随陛下唤你阿姐正合年纪,弟妹可也是这样想?”
温蘅摇头道:“是我没有福气,得您这一声‘弟妹’。”
这一句如石落沉潭,皇帝握杯的手一紧,除了微低着头的沈湛,众人皆惊怔看向温蘅,太后亦惊讶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蘅道:“女儿已与武安侯和离。”
皇帝心中一跳。
第122章 期待
此事太过突然惊人,震得阖殿人瞠目结舌,冯贵妃呆若木鸡,妃嫔们面面相觑,太后亦惊得嗓音提高,紧抓着温蘅的手急道:“阿蘅,你在胡说什么呢?!!”
温蘅道:“女儿没有胡说,确已与武安侯和离。”
太后急得看向沈湛,“明郎,阿蘅说的可是真的?”
沈湛眸光微垂,“……阿蘅……公主殿下,所言为真。”
太后今日本来欢喜异常,这一下子正如雷轰电掣,惊急不解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下首惊怔的皇后反应过来,立急斥沈湛,“明郎你疯了不成,好好地为什么要和离?!!”
沈湛微张了口,还未言语,温蘅即已清声道:“是我提出的和离,武安侯只是尊重我的意愿,请娘娘不要怪罪于他。”
皇后怔怔地看向温蘅,“……为什么呀?你们……你们不是一直都恩爱有加吗?……怎么说和离就和离……可是明郎做下什么错事,惹得你伤心了?”
她急道:“他要真做错事,惹得你伤心了,本宫这个做姐姐的,第一个饶不了他……”
温蘅摇头打断皇后的话,“成亲十五个月来,武安侯待我一直很好,没有半点对不住我,我与武安侯善始善终,如今和离,只因我二人并无缘分,对武安侯并无半点怨尤。”
“……并无缘分……什么叫并无缘分?!”太后急看沈湛,“明郎,你说句话啊!”
沈湛静看着温蘅道:“……微臣与公主殿下,确实并无缘分……”
太后着急道:“胡说!!寻常人家夫妻过不下去,从情淡、争执到和离,至少得耗上几月几年呢!你们昨天还好好的,如胶似漆,怎么一夜之间,就闹得要和离了,缘分就没了?!”
温蘅道:“其实我与武安侯成亲数月,即发现男女之情寡淡,可做友人,难做夫妻,本该早些和离。只是世人在婚姻之事上,对女子更为严苛,武安侯心善,担心太早和离,于我妇德声名有损,遂与我约定三年为期。
后来,我与母后相认,武安侯原先顾虑我出身寒微,太早和离,会令我饱受世人非议,回到琴川城后,也要受人指指点点,难以抬头,可我既是母后的女儿,这些顾虑,便都不存在,相认不久,我与武安侯,即已准备和离。
昨日,母后来漪兰榭告诉我,今晨,陛下将正式昭告我的身份,封我为公主,夜里,我与武安侯商议后,已写下了和离书,此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温蘅平静地看向沈湛道:“愿侯爷相离之后,早日觅得真正有缘的好女子,喜结连理,生儿育女,一世无灾无难,两情长久,白首不离。”
“……愿公主……愿公主殿下相离之后……”
沈湛眼望着温蘅,微颤着唇许久,祝她再觅夫婿的话语,终是说不出口。
太后听阿蘅这一通话都听懵了,“……你们平日里那般恩爱,难道是装出来的吗?!你们有孩子了啊!!”
温蘅道:“我与武安侯,虽无夫妻缘分,但在诗书琴棋等风雅之事上,颇为相投,平日里,也敬重彼此为人,可说是知己好友,当年在琴川,也是因为志趣相投,才相识相交,只是我二人不懂情爱,以为这是男女之情,匆匆成亲,铸成大错。
知错当改,平日里,我与武安侯显得颇为恩爱,一是因为我们实为知己好友,关系本就亲近,二是因为我们既约定了三年之期,这第一年,自然会在外人面前,装得恩爱些,逐年冷淡,最终和离,显得顺水成章,外人看来,是因我二人夫妻情淡而和离,并非任何一方,有何过错。
至于孩子,那是我与武安侯,一次酒醉忘形,意外而来,稚子无辜,我与武安侯商议后,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由我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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