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辞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涩油然而生。他定了定心神才张开自己有些干涸的双唇问道:“缇桢,我睡了多久?”
听着这个比自己不知沙哑了多少倍的声音,缇桢双目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她下意识的想要转过头去不想让青辞看见自己的窘态,可是刚一有所动作,她忽然又想起来了,这个男子的双目如今已经与失明无异,他……根本就看不见她。
强忍着内心的疼痛,明知道对方看不见,缇桢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阿七,你已经睡了四天了,今日是第五日。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可真是要犯难了。”
“缇桢,谢谢你。想来……这几日你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真的很抱歉,我……总是给你添麻烦。”青辞微微蹙眉,除了道谢和道歉,他也着实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这种疏离而又客套的说辞就犹如一根细细的针尖扎在缇桢本来就已经疼痛不已的心头。她爱他,那早已是不用掩饰的事情。可是他明知道她爱他,却只能用这般如对普通朋友的态度来对待她,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阿七,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就算不考虑我们之间相识一场的情谊,你与鲛人一族,与这鲛人宫殿也是颇有渊源的。若是你不介意,大可把此处当成你自己的家。”缇桢强颜欢笑的说着。
“家……”青辞轻轻的呢喃,这个字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陌生了。
长这么大,青辞仅仅只在一千多年前初次遇到风湮之后体会过家的感觉,生身父母是不可以选择的,但是风湮和苍妄对他而言却是恩同再造。
有很长一段时间青辞都一直无法说清楚自己对这一对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到底是哥哥姐姐、父亲母亲、还是知己朋友。
这个问题困扰了青辞很久,最终他决定放弃理清这些关系的念头,他对他们有了一个最适合也是他最向往的定义——家人。
家之所以为家,不是因为地处何处,深居山中还是海里,而是因为那个地方有家人,所以才能称作“家”。
这个鲛人宫曾经也许算是他的半个家,因为这里有他的母亲。可是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的家人就只剩下了风湮和苍妄,于是对他而言,洛河宫才是他的家。
后来风湮和苍妄也离他而去,家这个字对于他就已经成了奢侈。飘飘荡荡了一千多年,他终于再一次遇到了他们,遇到了他的家人,还找到了自己心中所爱,他一直以为,他很快可以再一次拥有自己的家。
可是……造化弄人便是如此,他如今的身体怎是一句“破败”可以形容的。他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出现在画倾城和苍无念的面前,一定能把他们急死,更遑论已经怀了他骨肉的安如月。
思及此,青辞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无声的叹了口气,问道:“这几日,有人来寻过我吗?”
缇桢以为青辞想问的是安如月是否来找过他,心中不免有些发闷,她垂了垂眼轻声答道:“没有,就连空离君这几日也未曾出现过。”
“空离都没来过?”青辞有些讶异,随即苦笑了一下,“想来我这一次真是在劫难逃了吧,连大司命都救不了我。”
以为青辞是想要自暴自弃了,缇桢急忙说道:“阿七,你别这样想,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这样就算好不了,也不会更糟糕了,只要你别胡思乱想,我们迟早能够找到办法的!”
青辞微微一愣,随即又是一声苦笑,“怎么,你这是怕我自寻短见吗?就算要死,我也得死得有些价值吧。现在他们的情况这么危急,我应该要尽我所能助他们一臂之力才是,就这么死了,真是会死不瞑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