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栋喊完这一嗓子,拉着程仪就往外走。程仪虽然有万般无奈,但想到弟弟已经跟人家撕破脸了,自己再说什么也白搭,所以只好任凭程栋把自己拉走。在场的生员们听到程栋的这番豪言,一个个都有些黯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姐弟俩跌跌撞撞地往村里走去。
蔡有寿也被程栋的最后一句话给唬住了,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他这次是把程家姐弟给得罪苦了,万一程栋未来真有咸鱼翻身的时候呢?戏文里不是常有什么贫寒学子中了状元,然后回家来报恩报仇的段子吗,这个程栋,好像还真有几分才学的,万一以后真的中了个状元探花啥的,要捏死自己这个小小的里长,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苏师爷,你看这事……这个程栋,好歹也是村里人把他养大的,怎么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呢?”蔡有寿讪笑着对苏昊说道。
到了这一步,苏昊只好拍拍蔡有寿的肩膀,说道:“蔡里长,那程栋也就是一句气话,蔡里长不必往心里去。不过,打井毁了这姐弟二人的田,我也觉得心里很是愧疚,我想向里长求个人情,届时多给他二人一些补偿银子,里长觉得如何?”
“师爷发了话,小人岂敢不从。”蔡有寿说道,“这样吧,一亩地就算6两银子好了,我一共给他家12两银子。”
“好吧,那我就替程家姐弟多谢里长了。”苏昊假意地说道。
处理完征地纠纷,苏昊拣根树枝,走到程家的地里,在地上划了个圈,对站在一旁的汪天贵说道:“老汪,你安排一下,就让工匠在这里打井吧,井深80尺左右,应当能够出水,每时辰不会少于200担。”
“小人明白,这就安排人开始挖井!”汪天贵爽快地答应道,似乎刚才的纠纷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一般。
定好井位,苏昊又把生员和工房的衙役们叫过来,让他们两个人一组,分头散开,去勘测周围几里地之内的地形。最后,他身边只剩下了四个人,分别是马玉、陈观鱼以及韩倩主仆二人。
“独文兄,刚才这程家姐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咱们打这个井,虽然说是为百姓造福,但也毁了他家的田,让他姐弟衣食无着了。听蔡里长说,这个程栋虽然年龄小,但却是饱读诗书,我想,你应当能够和他说得来。所以,我想麻烦独文兄去劝劝程栋,不要对我们有什么误会。”苏昊对马玉说道。
马玉点点头:“我这就去。不过,改之兄,这种事,光劝说几句是没用的,他姐弟二人的生计问题,改之兄可有何想法?”
苏昊小声道:“独文兄,你刚才也看到了,其实这程家姐弟是村里的小姓,就算我们把他们的田留下,也难保他们未来不会受到欺负。我看那程栋倒是个人才,呆在这村里有些可惜了。我想劝他们到县城去居住,我们一起想办法给程家娘子谋个事情做,再介绍程栋到书院去读书,这样也算是给他们一条出路了,你看如何?”
“改之兄言之有理,小弟佩服。”马玉说道。
陈观鱼在一旁皱着眉头道:“师爷,我觉得这种事好像不是我们该管的。师爷刚才已经让蔡里长给他家的田亩补偿金增加到12两,这已经足见师爷的仁厚了。至于他们姐弟以后如何生活,我们哪管得过来?”
苏昊苦笑道:“老陈,你说的也对。不过,我见到那程栋,就想到了我自己,同样是一个乡下的读书人,这十年寒窗的苦处,谁人能知啊?这件事,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是因我们而起的,我们总不能再袖手旁观吧。”
“我明白了。”陈观鱼马上就改口了。他把自己定位为苏昊的幕僚,幕僚的作用就是替主人出主意,提醒主人关注那些没有关注到的事情。一旦主人的意思已定,幕僚就要无条件地执行。
“既然师爷对那程栋有爱才之心,观鱼这就随马秀才一起到他家去看看,也好相机行事。”陈观鱼说道。
“好吧,你们就一起去吧。”苏昊说道。
陈观鱼和马玉二人向村里走去,至于说程家姐弟住在什么地方,只要进村一问就知道了。看着二人走远,苏昊来到韩倩的面前,向她拱拱手道:“韩小姐请了,适才学生见韩小姐面有恼怒之色,可是认为学生此事处置不当?”
听到苏昊直接称自己为韩小姐,一身男装的韩倩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她当然不会徒劳地去否认自己的姓别,因为这样只能越抹越黑。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还有点良知,也知道自己处置不当?”
“呵呵,没办法,为了大家,只能牺牲小家了。”苏昊说道。
韩倩道:“我们明明可以把井位挪开20步,这样就不必占用程家的田地了。她家总共才这两亩田,为什么不能照顾他们一下?再说,此前我们明明定下了甲、乙两处,既然这乙处会占用农田,我们选择甲处不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