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很快把我从家里带走,还给我办理了入学手续,让我念高中一年级。
我每天都很害怕,怕被那个男人杀死。
我的学习不好,没有一门功课跟得上,那个男人说,那是因为我在孤儿院没有受到好的教育,不过没关系,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再长大点就可以嫁人了。
我很诧异,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嫁人了?
天!我才十四岁,再大一点是多大?
这个男人的房子很破旧,屋里的装修起码有二十年以上,墙皮大片脱落,没有脱落的地方也是泛黄发黑的,尤其是厕所,顶上已经斑驳的露出砖头,里面常年弥散着烟臭味。
他有很重的烟瘾,一天要抽一包半,整个屋子里都是烟,熏得我难受,连我的衣服上都是烟味儿,我想开窗户透风都不行,因为他会生气的呵斥我。
我穿着那些有烟臭味的衣服去学校,班主任把我安排在最后一排,坐在我旁边的男生受不了我身上的味道,就把课桌挪开,离得我远远的。
班主任发现了,就问他干嘛离我那么远,知不知道友爱同桌?
那个男生很不客气的说,我身上有烟味儿,臭死了。
我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懒得为自己辩解,这种事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从小到大我被嫌弃惯了,只有大哥才是真的对我好。
学校的课程我跟不上,我偶尔会听听,听烦了就睡觉,从不勉强自己,但我感觉到那些老师也不喜欢我,经常会喊我起来回答问题。
十次有九次我是回答不上来的,有的老师会讥讽我几句,同学们哈哈大笑,有的老师会问我,以前都在干什么,落后这么多怎么还睡觉。
每一次,我都是木着脸,被拎起来,等挨骂完了再坐下。很多同学都在背后说我厚脸皮不合群。
体育课我也跟不上,课间跑步我一直跑年纪最后一名,累了就歇会儿,连四十多岁的班主任都能追上我,问我体质怎么这么差。
我对这一切都很淡定,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后来还是班主任忍无可忍要请我的家长,我才不得不第一次主动和那个男人开口说话。
也是在那一天,我在家门口听到两个住在隔壁的女人闲磕牙,她们还指指点点的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们在说那个男人,他一直一个人住,独来独往,突然蹦出来一个女儿,是谁都会觉得奇怪。
但我只是在表面上叫他“爸”,私下里,我只会称呼他“老头”。
我把班主任的话转告给老头,老头皱着眉,嘴里叼着烟,满口黄牙,一张嘴就是熏鼻的恶臭。
“你在学校惹事了?”
我摇头:“我表现得很好。”
老头不相信:“你表现的很好,老师为什么要请家长?”
我皱皱眉,不懂他是怎么在“请家长”这件事里读出不好的意思的。
我想了一下,说:“也许是想当着你的面表扬我。”
老头沉默地看着我,他眼里有点惊讶,我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原来“请家长”是落后的特别生才有的待遇。
老头后来去见了班主任,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但是那天下午我被全班同学关注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班长告诉我,学校组织给灾区捐款的活动,是自愿不记名的,只有捐款最多的三名学生,名字才会被写在校门口的黑板上。
我看着班长,不懂他的意思。
直到班长说:“你爸捐了一大笔。”
我没说话。
其实捐款的事我是知道的,我看到别的同学给了十块、二十块,最多也不超过一百块,不过我没参与,我手里只有买午饭的钱。
我想着“一大笔”的概念是什么,最后得出一个数字:一千块。
可是当我去看那块小黑板的时候,我是真的吓了一跳。
——是一万五千块。
我站在那块黑板前很久,脑子里一直在计算着一万五千块可以干点什么,三年高中的课本加起来都没有五千块那么多,或者把伙食费也加进去,有没有一万五千块呢?
那天之后没多久,班主任老师就交给我一个差事,让我负责每天放学后的班级值日安排。
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我不想做,可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按照卫生委员的名单每天按顺序选出三个人,看着他们把教室打扫干净。
等到晚上五点半,会有一个老师挨个班级检查,合格的才能锁门。
但我连续三天被那些同学放鸽子,只留下我一个。
我叫不住他们,只能自己干。
我做的值日也不合格,每天都要六点才能走人。
可我无所谓,比起那个臭熏熏的家,我更愿意待在学校里。
直到今天傍晚,我回到家里。
家里除了老头还多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穿的很干净,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总之和我们不在一个世界。
他的脸也很干净,看到我还从钱包里拿出几百块钱,说是给我的零花钱。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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