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已出了赌坊。
赌坊里久不闻人声,半晌,汉子嘴角一抽,挠头咕哝,“娘的,比老子的名字还难听!”
此刻,三楼当中的雅间里,同样有人嘴角一抽。
男子青衣玉带,手上执一把折扇,扇面半遮着面容,避在窗旁俯望大堂。那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含笑带魅,眸底满是兴味,“一个姑娘家,把自己易容得那么丑已是够心狠,连名字都忍心取成这样,有趣!实在有趣!”
别人许看不出那姑娘易了容,但逃不过他公子魏的眼。他除了轻功敢称江湖之最,易容术更是早年便青出于蓝,在他师父合谷鬼手之上。这姑娘的易容术在他看来不过是粗浅技法,虽然这粗浅技法她用得十分娴熟,但在他眼中还是生嫩了些。
“你眼中有趣的女子太多了些,今日午前才有一人。”身后一道散漫声音,烛影深深,暖了彩帐,那人声音却胜似初冬寒雪,懒散,微凉。
魏卓之回身,身后一张美人榻,榻上松木棋桌,一人懒卧,醉了半榻风情。
那人面上覆着半张紫玉鎏金面具,手中执一子,目光落在棋局里,只瞧见华袖里指尖如玉,夺了身旁木兰天女之姿。
“你是说我见异思迁?”魏卓之一笑,声音却陡然拔高,扇子忽的一合,指天发誓,“冤枉!天下男子,唯我念情!我家中有一未婚妻,年芳十七,名唤小芳……”
榻上男子垂眸望着棋局,只当没听见。
魏卓之却没再玩笑下去,走来另一边坐了,执起一子,落时问:“她说的那些话,你觉得有几分道理?”
“嗯,有些道理。只是……”男子手一抬,指尖棋子灯影里挥出一道厉光,剑风雪影,落入棋盘,脆声如雷,眉宇间却融一片懒意,声懒,意也懒,“险些坏了我的事。”
“不险不险,她只要了鲁大三千两,没都赢走。他拿了我春秋赌坊的银票,回去顾老头那边一顿军棍是少不得的。我这趟西北之行,定能透过此人探得些西北军中实情。”魏卓之气定神闲一笑。
当今朝廷,外戚专权,元家独大,内掌朝政,外有西北三十万狼师。如今又趁五胡联军叩关之机在江南征兵,扩充西北军,元家之心昭然若揭。元修身在边关十年,他是何心意必须细探。
大堂里喧嚣渐起,赌客们谈论着方才的赌局,倒显得屋子里一时静了。
“你就没兴致?那姑娘所说的你我可是闻所未闻。”
“你都说了她是女子,我身边不留女子。”
“我知道,天下人都知道,你好美人,且喜雌伏。”魏卓之摇着扇子笑道,凤眸飞扬,饱含恶意的戏谑。
步惜欢融在榻里,不言,只抬手落下一子,指尖寒凉浸了衣袖,棋局顿现惨烈杀伐。
魏卓之眼皮一跳,咬牙,这是报复!
“但瞧她年纪不过及笄,这等高论未必出自她身,许是高人所授,若能招揽到这位高人,定对你有助!”
他们身在尔虞我诈的局中,若天下有一人,能察言观色于细微处,窥人所思所想,此人定为利器!
“天下利器,多为双刃,伤人,亦能伤己。”步惜欢袖子一拂,手中握着的棋子尽数散去一旁。
此局,已定。
魏卓之也丢了手中棋子,行棋布局,他从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这姑娘不能放走,我让绿萝请她回来。若不能为我所用,亦不能为他人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