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1 / 2)

……怎么可以……

……身为大梁朝的天子, 身为明郎的表兄, 他怎么可以对她……对她生出这样荒唐可怕的心思……怎么可以轻而易举地, 说出这样可怕的话……

……一次……哪有什么一次,怎么可能有什么一次……不可以!绝不可以!!!

温蘅心中震骇无比,仓皇向后退去, “……陛下!”

皇帝如醉酒之人,向前追去, 一手紧揽住她腰, “就一次, 让朕糊涂一次, 再错这一次……一次就好,就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温蘅惊惧地挣扎着要退, 反教自己更深地落入他的怀抱中, 皇帝嗓音亦如醉噙着诱惑, “……朕此生从没有这样放纵过自己的感情……真的从来没有过,只有为你……就一次, 让朕彻底放纵一次, 今夜,朕不是皇帝,你也不是武安侯夫人, 只是这世上的一对平凡男女, 把朕当成你的丈夫, 我们做一夜夫妻, 让朕了了这心事………”

他拥带着她往里走,被皇帝的“疯话”震得魂飞魄散的温蘅,奋力挣扎着要躲开,可又怎敌得过年轻男子的气力,几是双足离地地被他搂抱至内间。

温蘅心里怕到了极致,一被放坐在那张黄花梨六柱架子床上,立刻就如火烫般弹起,声音里已带了惊恐的哭腔,“陛下!!”

皇帝却恍若未闻,硬将她抱在怀中,双臂如铁钳,紧箍地她动弹不得,她只能拼命后仰,拼命离他远些,以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可怎又避得开,皇帝贴面靠近前来,于她唇上轻轻一碰,虽只是稍稍一碰即退开,温蘅已如被凛冬冰水兜头浇彻,唬得手足冰凉,一动不动,皇帝一边以大拇指指腹,在碰处轻轻一揉,一边深望着她轻轻道:“朕一直想这么做,就像那天夜里,你对朕所做的那样……”

他凑近那一点朱唇,欲再碰触,可却忽有一滴泪水,落在他眼睫处,迷了他的眼,皇帝抬眼看去,见她整个人僵如了无生气的石雕,只双瞳雾气濛濛,盈成泪水落下。

皇帝抬手揩拭去她眼下的泪珠,柔柔轻抚着她的脸庞,她只是轻轻|颤抖,皇帝劝哄般轻轻吻她,低沉的嗓音,如在诱哄,“……就这一夜,不过比春风满月楼那一夜多一点而已……这是我们的秘密,明郎他不会知道的……以后朕不再烦你……不再烦你……”

他看她似是妥协地慢慢地阖上湿润的双眸,轻轻将她放倒在榻|上,她一直沉默温顺着,如无知无觉,却在某一刻,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不知用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用力推开了他,生了死志般,直朝坚硬的床壁撞去。

皇帝眼疾手快,赶紧捞住了她,先前温顺沉默的女子,如疯了般,用力推攘他的怀抱,皇帝生怕她再有自尽之举,无论她怎样挣扎捶打都不敢松手,最后,无论如何也离不开他怀抱的女子,失了力气般掩面低泣,双肩颤如风中落花。

她方才那奋力一撞,真把皇帝给震住,此时见她这般,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又是后怕又是恼怒又是不甘又是不忍,此生从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样纠结过,从没有一个人……

之前心思再多的皇帝,被她方才那一撞,给震没了大半,余下的小半,这会儿也被她簌簌流下的眼泪,都给浇没了,“……不要哭了……”皇帝哑着嗓子道,想要抬手帮她擦眼泪,可手指刚碰到她脸颊,她就如避蛇蝎般避了开去。

皇帝凝望了她一会儿,帮她把衣裳拢好,手仍紧揽着她,生怕她再朝床壁撞去,如此静默了一阵儿,看她情绪似平复了些,皇帝觑着她的神色道:“……朕松手了啊,别撞了啊……”

她垂着头轻轻啜泣不说话,皇帝慢慢松了手,也将自己的衣裳拢穿好,两个人静坐榻上不语,许久,皇帝叹了一声下榻,走了两步,在镜台前坐下,朝她道:“……夫人到这儿来……”

榻上低首的女子轻轻一瑟,皇帝柔声道:“朕的头发乱了,你来帮朕梳一梳,不然出去见人,定惹流言,朕也不会弄这个……”

温蘅闻言看向皇帝,见他头上的簪冠确实歪了,几绺乌发垂在肩侧,想着她方才挣扎时拉扯下来的。

她在榻上内心挣扎着又坐了会儿,慢慢起身下榻,走到皇帝身后,小心地将他的簪冠取下,拿起镜台前一角玉梳,拢着他的长发,垂眼慢慢梳着。

皇帝透镜望着她梳发簪冠的动作,心想她在武安侯府时,是否每日晨起,都这般为明郎梳发簪冠……

这般一想,心中羡慕之情又生,那万般心思,又悠悠上漾,皇帝想,他们此刻这般,不也很像夫妻吗?

他望着镜中的年轻男女,自觉甚是般配,望着她的纤纤素手,正帮他束髻簪冠,也忍不住想去握一握,但,他的手,还没来得及随心意抬起,她已帮他束戴好玉冠,将那玉梳搁回镜台上,垂首向后退去。

皇帝抓了那角玉梳在手,道:“朕也帮你梳梳吧……”

……就像那天夜里一样……那是他此生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将熟睡的她拢在自己怀中,手捧着她的乌发,一绺绺地轻梳,脉脉发丝从他指间流泻,红烛摇光,暖帐如春,香气萦绕不散,醉人心脾,他总是梳着梳着,就忍不住低首吻她,却又只敢浅尝辄止,不敢留下半点痕迹,如同对待易碎的绝世珍宝……

皇帝想得心热,再一次道:“朕帮你梳梳吧……你的头发也乱了……”

她却直接垂首朝他跪了下来,一言不发。

这是她对他梳发提议的回答,对他一夜夫妻的回答,对他这些天以来,所有倾诉衷肠的回答。

皇帝攥着玉梳不动,她弯下身子、以额碰地,嗓音清冷,“臣妇请离紫宸宫。”

皇帝道:“朕若不准呢?”

她不说话,却已经以“无声”做了回答。

皇帝一颗暖热的心,瞬间像是沉沉落进了冰窖里,他紧攥着那角玉梳,俯看着伏首在地的女子,身形纤柔娇小,却蕴有一股坚定清执的力量,不久前突然爆发出来,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懊悔一生。

“……一点……一点可能也没有吗?”皇帝哑声道,“……夫人再想想……朕不着急……不着急……你慢慢想……”

素洁的额头抵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女子嗓音,亦是泠泠,一字字如冰棱戳进人心,“臣妇之心,至死不渝!!”

赵东林一直领着诸侍,候守在南薰馆外,眼看着夜色愈深,圣上却一直没有出来,袖手默默想着圣上这段有悖道义的风|月之事、心里暗敲小鼓时,忽听沉静如海的南薰馆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赵东林抬眼见是圣上大步走了出来,脚步飞快,腰畔悬系的九龙玉佩,都跟着甩得叮当直响,阴沉着一张脸,眉宇冷凝如霜。

赵东林心中惴惴,忙提着灯,携二三内侍,躬身跟走在圣上身后,如此一路急行至竹林外,圣上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赵东林看圣上就这般背影沉沉地杵站在那里,右手死死攥握着,悄悄照灯一晃,见圣上手里像是攥握着什么,用力到骨节突出,隐有青筋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