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2 / 2)

其时将近日暮,皇帝正半歪在殿内窗下看书——也不过是一目十行地走神罢了,皇帝一整日都神思不属,反反复复想着两个人,一为温蘅,一为明郎。

沈湛得传入殿,要向大梁天子行叩拜礼,刚微屈膝,圣上已放下了手中书道:“……不必多礼……”

沈湛虽在心中视陛下为异性兄弟,但一直严遵君臣之礼、未有逾越,他仍是认真叩行了大礼,方谢恩起身,向陛下详讲一路探查的水利之事。

圣上始终微垂着眼,人倚着香色靠枕,手搭在窗榻处的黑漆小几上,一动不动,在听他讲了一阵后,缓声道:“……你一路劳顿,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些改日再说,你之前呈递的水利折子,也已讲得够详尽了……”

沈湛道“是”,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侍立在旁的赵东林看得眉心一跳,好在武安侯只是双手呈递上那把乌金匕首,恭恭敬敬道:“微臣此次出京,路经武威城时,得知当年名动天下的冶兵大师徐焱,隐居在城中。微臣想起幼时曾说,要为陛下讨一件徐先生亲手打造的兵器,遂前往拜访,请先生打造了这把匕首,献与陛下。”

一直微垂着眼的皇帝,终于抬起头来,他望着身前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唇微颤了颤,“……明郎……那只是儿时戏言罢了……”

“非是戏言,是微臣对陛下的承诺,陛下待微臣天恩浩荡,微臣无以为报,唯有赤胆忠心,有诺必践。”

皇帝坐直身体,手接过那把匕首拔开,见其通体乌黑,刃光如雪,上饰云雷纹古朴磅礴,刀柄处篆刻着四个小字——其利断金。

皇帝指腹拂过那四个篆字,嗓子也跟着有些发酸,“……多谢你……朕……很喜欢……”

沈湛急着去见身在紫宸宫的妻姐,此间事了,朝圣上一揖道:“微臣想向陛下请个恩典。”

皇帝知道他大抵要说什么,轻道:“……你说……”

沈湛道:“微臣想在宫中多留会儿,和姐姐说说话后,带内子回家。”

匕首虽是寒铁打造,但因是沈湛贴身携带,上还留有余温,皇帝手握着匕首,竟隐隐感觉烫手,他不看明郎,只将目光落在匕首上,道:“……好,你去吧……”

沈湛谢恩告退,先往皇后娘娘所居的椒房殿,与姐姐相见,得知阿蘅原来早因贵妃一事、避嫌离宫。

他与姐姐也有多时未见,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后,皇后看出弟弟心不在焉,笑道:“好啦,姐姐不拘着你,快去见你的阿蘅吧。”

沈湛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与阿蘅即将重逢的欣喜,初降的夜幕下,他脚步轻快地离了紫宸宫,驰马回到京城。

慕安兄昨日刚被释放出来,爱重兄长的阿蘅,定在慕安兄府上,依他本心,自然是想先去青莲巷与阿蘅相见,但母亲的性情,他是了解的,若不先回府向她请安,而是先去见阿蘅,母亲知道后,怕是要发作的,若到时将这闲气算在阿蘅身上,又要无端生事。

于是,沈湛人先回了武安侯府,陪着母亲用了晚膳,膳后,母亲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沈湛耐着性子陪着,等母亲回房歇下,方在夜色中骑马出府,快马加鞭,直往青莲巷去。

因心系着爱人,扬鞭策马时扑在面上的夏夜凉风,亦如柔煦春风,风中好似还有桃花芳香,像是他去年在青州时,忙碌数个昼夜处理完公务,骑着“紫夜”,赶往琴川见她,开得灼艳的桃林宛如云霞,林中有女子姓温名蘅,是他心之所向,爱慕难舍。和煦的春风中,他飞快纵马、高声唤她,她抱着满怀的粉红花枝,转看过来,人面桃花,倾国倾城。

到达青莲巷温宅时,已近戌正,沈湛想,阿蘅或已睡了,前些时日,阿蘅为慕安兄的事,定是寝食难安,如今慕安兄无事,阿蘅也可安睡无忧了。

他未让人通传,也未先去见慕安兄,而是在林伯的引领下,来到了她的房间前。

静室灯光黯淡,沈湛心道,若是阿蘅已睡下了,那他也不要为顾一己情思、打扰她的安睡,悄悄进去、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躺下,等她明早醒来,一睁眼即看到他,这样一份惊喜,不也很有意思吗……

他如是想着,轻轻地推开房门,向里走去,手撩开水晶珠帘,见阿蘅并未睡下,而是孤身坐在镜台前,披散着如瀑长发,执着玉梳的手垂在膝处,一动不动,像是在长久出神。

“阿蘅!!”

沈湛热切地唤她,妻子身子一定,却不回头。

沈湛急切地走上前去,手拢住她的肩,“阿蘅,我回来了!!”

她却仍是低着头不语,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不抬头看他一眼。

沈湛满腔欢喜,慢慢如冰凝住,晕黄黯淡的烛光下,他低下身子,半蹲在她身前,仰面凝望着他日思夜想的面容,轻轻地道:“我回来了,阿蘅……”

他急切而又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紧盯着她低垂的双眸,轻声问道:“……你不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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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狗皇:岂曰无衣,与……与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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