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1 / 2)

他人是回去了, 可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默默地坐望着她的背影, 看她虽然阖着双眸,但似没有再度睡去,抬手将她身上的锦被往上拉掖了掖, 轻声问道:“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无声回答, 皇帝默了默,又轻轻道:“……昨夜,你喝醉了……好像……喝醉了……朕……朕……”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这几个词,也是不知该怎么说了, 探头觑她神色,平静如水,无波无澜, 实不知她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正沉默忐忑时,见阖着眼的她, 朱唇微动,嗓音倦沉低道:“走吧, 用膳上朝去吧……”

皇帝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随她这倦沉的淡淡一句, 顿在半空,就似不知她这低哑的几个字背后, 心中到底是何意思, 他那颗悬浮在半空的心, 也是不知该上该下,如此沉寂片刻,仍是未如她所说离开,而是手搭上锦被一角,边轻掀了一条缝,边觑着她的神色道:“还早呢,不急,朕再陪你睡一会儿吧……”

他看她不说话,立果决地钻入被中,拥上前去,衾中温暖,他贴在她的身后,抵在她的肩上,静默许久,轻声在她耳畔喃喃,“阿蘅,我们就这样……就这样好好的……好吗?”

依旧是无声回答,从前皇帝数年下来倾诉真心、无人回应,本已习惯,可今晨……今晨毕竟,与以往不同……

数年来被锤炼得风雨不侵的金刚心,在今晨这样的特殊时刻,亦不免有些难掩失落,皇帝失落须臾,抬头看去,见她不是故意沉默以对,而是真的已经再度睡去、沉入梦乡,心头那点子失落,立又被昨夜醉人的甜美、此刻拥抱在怀的满足,给冲走得一干二净了,只知将她搂得更紧,轻亲她脸颊,唇际忍不住地弯了又弯,几要翘到天上去了。

日光渐亮,鸟雀轻啼,帐帷间晨光轻浮,有几隙透窗而入的朝时秋阳,亦透过微敞的罗幔,在锦被上落下几线,皇帝知他该起身上朝去了,可拥搂着怀中的如玉佳人,却又十分不舍,只觉能与她这般,在这方温暖的罗帐天地里,相依缠绵到天荒地老。

从前,他鄙薄那些为女子荒废朝事的无道昏君,可在这难以割舍的温存时候,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的他,竟有些理解了那些昏君为女误朝的荒唐行径,世人总说红颜祸水,可她不是祸水,她的他的福气,他只恨与他今生最大的福气,相遇太迟。

沉浸在榻帐暖香中的皇帝,独自痴痴缠缠许久,终还是轻亲了亲她眉心,起身下榻。

……她既说让他去上朝,他还是别执意痴缠在此处,以防她醒时不悦,身为九五至尊的他,不仅得担着大梁江山,在她面前,也得做个明君才好……

仔细掖好锦被的皇帝,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方将帐幔拢得密不透风,从前,他上朝前,会先去慈宁宫,向母后请安,但今日在榻上耽搁了太久,时间已来不及,皇帝匆匆沐浴更衣用膳后,就直接去了金銮殿,等大半个时辰后,朝毕再回长乐宫、脚步飞快地往内殿走时,却见母后抱着晗儿,正坐在镜台之前。

皇帝边向母后躬身请安,边悄悄眼瞄榻帷处,见榻上被衾整洁,温蘅人已不在榻上,他刚在心中想了一瞬,即见注意到他小眼神的母后,朝他冷笑一声道:“阿蘅沐浴更衣去了。”

皇帝释惑,却也不知母后冷笑为何,他微怔看向母后,见母后冷望着他继续道:“是被侍女搀着去的,她下地时,腿都在发软。”

皇帝讷讷,回想昨夜情形,双颊微烧,心中火热,又听母后说“她和哀家请安说话时,嗓子都沙了”,既歉疚昨夜忘情,又忍不住忆想昨夜那檀口轻逸的缠绵之音,似酒如蜜,甜婉糯软,连尾音都在他耳边勾旋儿打颤儿,撩得他的心狂乱不休,此刻忆起亦忍不住心潮暗涌,面上发热。

太后原一大早晨起更衣,抱着睡醒的晗儿,等着皇儿和阿蘅来请安用膳,但她等来等去,直等到日上三竿,都等不到晗儿的父母亲过来,心中诧异,抱着吃饱了的晗儿,过来长乐宫看看,听宫人说皇儿上朝去了,再见阿蘅一个人倦躺在寝殿榻上,眉眼轻浮疲惫之色,看起来虚弱极了,起身下榻向她请安时,嗓音是沙的,步子也是软的,立明白皇儿昨晚的“照顾”,又是个什么“照顾”了!

……阿蘅上次看起来半夜未睡、疲乏不堪,可好歹还能去她宫里坐坐,请安用膳,这次,都直接虚累成这样了,这还是她昨夜特意告诫皇儿“收起花花肠子、好生照顾阿蘅”之后发生的!!

见皇儿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如此只顾一己私欲、毫不顾念体贴阿蘅,太后心里原已是憋着火了,她强忍着气,冷冷敲打了皇儿几句,却见皇儿不但毫无知错之意,还神色悠漾,唇角还悄悄地往上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镜台前的胭脂盒,就朝皇帝砸去。

皇帝满腹旖思,被母后这一下给倏地砸没,他醒过神来,愣愣问道:“母后,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太后气得牵着晗儿上前,就给了皇帝两下,母后体弱,这两下对皇帝来说,实是不痛不痒,他只看母后实在是有点过于激动的样子,怕母后气出病来,也不躲闪,只慌张关心问道:“母后,到底怎么了?”

太后边骂边打,“哀家昨夜嘱咐你照顾阿蘅,是让你这般照顾得她下不来床的吗?!你就知道想着你自己,你就图你自己开心快活……你……你个畜牲!”

皇帝终于明白母后气从何来,更不躲闪了,由着母后这般捶打消气,太后打着打着,见毫不躲闪的皇儿,身体默默承受,面上默默傻笑,她越打,他还越是傻笑得厉害,渐也愣愣停了手。

觉着儿子是不是有点傻了的太后,见她停了手后,皇儿终于不傻笑了,一个劲儿向她低头认错,道往后一定体贴照顾,神色十分之认真恭谨,可语气却难掩喜悦,好似今日是大年初一,整个人喜气洋洋的,不知在乐个什么劲。

莫名其妙的太后,正处不解中,又见阿蘅沐浴更衣回来了,晗儿望见母亲,高兴地晃着手中的皮影,朝阿蘅摇摇晃晃地跑去,扑到了她的身上,仰起小脸,像小羊羔一样,糯糯软软地唤“娘”。

太后这一上午,又是带孩子,又是动气捶打,人也累了,此时见晗儿赖着阿蘅这个母亲,便预备回宫休息,临走前,又冷冷瞪了皇帝一眼,以示告诫。

皇帝唯唯诺诺地送走母后,回身见阿蘅将晗儿抱坐在镜台前,也走上前去,拿过她手中的玉梳,取下她沐浴时绾发的赤金长簪,将那三千青丝小心放下,捧在手中,一边轻柔慢梳,一边透镜悄觑阿蘅神色,暗暗琢磨她的心思,斟酌自己该说什么为好。

琢磨来,斟酌去,皇帝也摸不清她心思为何,他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幽幽内殿,正平静地有些熬人时,忽听晗儿惊惑地“咦”了一声,皇帝抬眼看去,见晗儿伸着抓皮影的小手,指向镜中一脸惊奇的宝宝,瞪大眼睛面对面看了会儿,又怔怔看向温蘅,像是在问,这个可爱的宝宝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