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平静了,明郎去后,她越是那般如水平澹无波,他心中就越是不安,他知道她心底不可能如外在无波无澜,他希望她能将心底潜藏的哀思,彻底宣泄出来,如若不能,那些在她心中激涌隐忍的暗潮,或有一日,会冲垮他们现有的生活,其实,或许已经在暗暗影响了,就像滴水一般,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里,慢慢地侵蚀着……
她虽仍似前几年一般,但他能感觉到,不一样了,似有什么 ……不一样了……
……那是什么……是明郎逝后,她不再活在自己为自己构筑的幻影里,眼前清明,心也清明,不再移情于影?……那些情意,那些或因幻影而有的情意,是要就此,随风散去了吗……
他不清楚,只是每每看她如从前一般言语微笑,心中总是害怕不安,总忍不住去想,她淡淡的笑意下面,隐着的是什么……
……就像现在这般……
皇帝望着温蘅同两个孩子笑语,手搂着她的肩,靠近前去,轻轻地吻了下她的脸颊,她抬眸笑看了她一眼,弯弯的唇际勾起的,依然是那样淡淡的笑意,而后微低下头,继续与伽罗和晗儿,温柔轻语。
……像是没有什么事,能打破这样的平静如水,纵是华阳大长公主坠楼而死的消息传来,她听罢,也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像有一片落叶掠过静水,微起波澜后,即又平复如初……
……她的性子,一直似水柔韧……可水……是捉不住的……
努力如前的温言笑语后,无法言说的忧绪,正似纷茫的白雪,不断飘积在他心里,从白日,到黑夜,万籁俱寂的冬日深夜里,殿外落雪无声,殿内幽静如海,皇帝夜深难眠,借着榻边柔和映幔的灯光,微侧着身子,凝望着她睡中的容颜。
从前,他也常这样做,最初那个夏天的承明后殿,那十几日的夜晚里,他抱她在怀,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她,轻轻地用指尖描摹她的容颜,不时落下轻轻一吻,那时的她,纵是睡中,依然微蹙着眉尖,就似后来身世暴露,重新做回楚国夫人的她,随他住在建章宫的每一个夜晚,都因沉重的世事压在心头,而在睡中,犹难舒颜。
后来,有了晗儿,有了伽罗,她渐渐展颜,睡容亦是平和,不再如从前一般,纵在梦中,眉尖亦暗暗凝结着苦楚,对此,他原本自然欢喜,可如今见她这样,心中却是不安,她应是极伤心的,对于明郎的离世,应可说摧心断肠,可为何能如此平静如水,为何要如此平静如水……
……水,是能溺死人的……
悄无人音的深夜里,皇帝心中藏有千言万语,却一字难言,他凝望着温蘅平静的睡颜,伸手轻轻抚触过她的眉眼,心想,她可正身在梦中,梦中可是有孩子……有明郎……她的梦中……可有他……
心绪浮沉的深夜里,手下乌睫,随着漫如飞絮的思绪,轻|颤如蝶,双眸的主人,似要醒来,皇帝急收回了手,阖上双眼,作深眠之状,耳听她微微侧身的动静,能感觉到,夜半醒来的她,像是正静静地侧身凝看着他。
许久,一只柔软温热的手,随着长久无声的凝视,轻覆上了他的脸庞,慢慢地,自他的眉眼往下,轻|抚过他的唇鼻,似在以指为笔,细细地描摹着他的面容。
皇帝从未见她如此过,怔忡不解而又受宠若惊,在她温柔的抚触下,几乎屏气静声,又醒觉不可如此,努力学着活人呼吸,不叫她察觉他实未深眠。
他似乎装得成功,她的手,在他面上流连很久很久,方无声地收了回去,这一场温柔的抚触,就似一场缥缈的梦境,隐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寒冬夜里,无人知晓,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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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章就到这里吧,作者身体又抽风,码字这事最怕头疼发烧,希望明天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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