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尔汗这才招呼,“可都起来吃饭。好好的家宴,陪本汗吃顿安稳饭。”
依吉却早已满心委屈,被耶柔从地上拎了起来,抬手擦泪,“你们可都帮达达尔娶别的女人罢。”说完,哭着跑了出去。耶柔要去追,被塔勒喝止,“你可是还要惯着?”
耶柔这才生生落坐回来。
一桌人继续吃饭,气氛却早已不那么融洽。乌云琪母女更是吃得小心谨慎,凌宋儿一一看在眼里。只得先给阿布尔汗夹了菜,又小心给可敦添了茶。方才食过了三刻,才拉着蒙哥儿,“我有些不舒服。可否先回帐了?”
蒙哥儿听得心头一紧,一手扶着她后背,只见她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便猜出来她的心思,该只是谎称病罢了。蒙哥儿忙去阿布尔耳边小声告假,一边又请乌云琪和娜布其,来帮忙照顾人。
一行人方才从王帐里出来。借着月色,回了蒙哥儿的帐子。
娜布其紧跟着凌宋儿身后,等来凌宋儿被蒙哥儿扶着去榻前坐下,方才护了过来,“公主可是伤口复发?让娜布其来看看?”
凌宋儿摇头,又看了看立在一旁的乌云琪。指了指案边茶座,“娜布其,乌云琪,你们都坐吧。眼下没得别人,我称病出来,不过见你们呆不落了,给你们解解围。”
娜布其脸上三分笑意,看着凌宋儿,“还是公主心思细腻。”
凌宋儿却让芷秋去看茶。便见得蒙哥儿只往外头去。“你们女儿家的事情,聊着。我去趟博金河那里。”
“也好。酒可少喝些,我不跟醉汉子同榻的。”凌宋儿方才说完,见得对面三人捂嘴偷笑,这才红了脸。
蒙哥儿却笑着答,“知道了。”说完转身出了门。
凌宋儿见他出去了,才挪来案前。与娜布其和乌云琪同坐。芷秋一旁又给主儿添了杯茶。凌宋儿才道:“我可是受过一回害了,才与你们说说。依吉性子执拗刚烈。方才可敦那么当面说要乌云琪嫁给达达尔的话,我怕她听落了,会来找你们麻烦。”
乌云琪却道,“倒也不是头回了。她儿时借住来汗营,便没少找过麻烦。”
凌宋儿这才叹气,“那便也小心些吧…”
喝了两轮茶,娜布其和乌云琪才道是太晚了,不耽误着凌宋儿休息。凌宋儿起身,同芷秋一起,送她们去了外账。临行,嘱咐着乌云琪,“娜布其手上的疮口似是不轻。可好些了?”
乌云琪却是几分惊讶,看了看一旁自家额吉,“额吉你受伤了?怎的不和我说?”
娜布其局促几分,“小事,无需让你操心了。我自己便会治的。”
“定不是!”乌云琪看出来不对,直捉着娜布其的手来看伤。掀开袖子,见得那处疮口溃烂几许,“这是怎么回事?额吉?”
娜布其抽手回来,叹气道,“还是回去说吧。”
乌云琪却是道出:“可是那巫术?”
“早闻治疗巫术会被反噬,动用巫术也需用活人阳寿来换。可真是太阴邪了。”
凌宋儿听闻,忽觉几分揪心,“娜布其的伤…该是为了我…”
“公主无需挂怀。”娜布其忙一揖,“这是娜布其自愿的。只是这巫术报应,也该在那下巫术的人身上。”
“查干?不是已经自寻天葬了吗?”凌宋儿几分不解。
娜布其摇头,才道,“萨满以命换命,不过是中间人。真正生害人之心的,想必此时和娜布其一样,疮口难愈,伴随终身…”
乌云琪这才听了明白,“……额吉,没得其他办法了?”
“皮肉之痛,罢了…”娜布其说着摇头,又捂着女儿的手,“夜了,回去吧。莫再打扰公主歇息。”
长夜挑灯,帐子里烛火晦暗。可敦却也不让姜琴再多添一盏。只就着三分灯火,让姜琴嬷嬷往右臂上的疮口上涂着药粉。
姜琴望着那伤口溃烂难好,心中几分吃紧,劝着着,“主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还是叫娜布其和乌云琪来看看?”
萨仁闭目忍着疼,听得姜琴这话,睁了眼,“叫她们来,可是要看看我自食其果的样子?再宣扬给整个汗营听,公主翎羽之婚那日,是我让查干下的巫术?”
姜琴不敢答话,只忙着紧了几分手中活计。却听得可敦“嘶”地声喊疼。
姜琴忙道,“…重了些手,姜琴再轻些。”
萨仁却是不耐烦了,直将手收回袖子里,“罢了罢了。这药涂了好几日,也不见一分好转。本就是来拿我命数的,定也是治不好的。”
她从案前起了身,折来伤手到胸前,捂着,“只我恨的是,达达尔娶妻未淑,又来了个依吉。今日你也看到了,那丫头还没嫁进我家门,便那般跋扈。”
姜琴躬身来扶,“塔勒汗娇宠着那汉人女子,女儿自是女儿也惯养得骄纵了。也难怪,娜布其来了汗营这么些年,从来未愿意回去过。”
萨仁冷笑了声,“真要让达达尔娶依吉,倒不如娶了乌云琪。好歹还是塔勒的嫡长。塔勒虽然是小部族,可地处南边,是入草原的关口要塞,塔勒汗他手上总是屯了兵的。帮得上我儿。”
姜琴却是几分犹豫:“只娜布其似是不愿让乌云琪和塔勒有什么瓜葛,今日二人同桌吃饭,却也是不同水火的。”
“这有何妨,血脉之亲,砍不断。”萨仁往榻前落座下来,躺了下去,“你该也听那日敖敦说了,乌云琪福泽绵长。有她常伴达达尔,我也便能安心了…”
送走了娜布其母女,凌宋儿自让芷秋打了水来梳洗。见得蒙哥儿还没回,她便又已经乏了,只好先躺下了,又让芷秋熄了灯。
夜里那人摸索着上了她的床榻,却是真没得半分酒气。凌宋儿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个身,往他怀里钻了钻。却听得他低声说话,“吵醒你了?”
“嗯…”她淡淡答着。
他又开口解释:“博金河隔日便出征,索性聊得久了些。”
凌宋儿懒散答着,“倒是…应该…”说着,便在他胸膛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凌宋儿将蒙哥儿送了出门。博金河早牵马在帐外候着,等着他出来,二人一道儿跨上马背正往军营离去。蒙哥儿马上温声交代凌宋儿,“夜里无需等我。今日该要和博金河的将士们践行。回来不及,便住在军营里了。”
凌宋儿便也无法,谁让嫁的是个打仗的人。
回来帐子里,和芷秋打理了一遍内外帐,将家中装点少许。采来野花,插了瓶。只又要将他墙上弓箭鹿头取了下来,挂去外帐墙上。到底内里屋子是睡人的地方,还是少些杀戮气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