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惊澜才接着道,“皇上,臣和大驸马近几日一同查着晴熙的案子,此人虽在内务府里做事,实则另有其主,该是和苏公公无关的。”
苏云青暗自舒了一口气,方才又听穆惊澜道,“此人名叫钱然晋,内务府当差,本该一声报效皇上,此人却是在京城置了多处私宅,还养了三五小妾,为其生儿育女。这太监之身实不知真假。钱才之多,定非寻常俸禄所能置办的。”
“臣和大驸马查得,晴熙那日,在鹤庆宫中身亡,便是被他推下井水的。长公主侍婢芷秋也被内务府的小太监追杀,好在天佑其人,保下来芷秋一条性命,被西夏令公所救。”
钱然晋伏倒在地,不敢抬头。却听皇帝问道,“可真如穆惊澜所说?”他半晌不敢开口,却听得凌钧又问,“你一个人,杀东宫婢子何用?不莫交代了幕后主子,朕才好饶你一条活路。”
第84章
钱然晋依旧伏倒在地, 颤颤巍巍道来,“启…启禀皇上,没有幕后黑手, 都是奴才自己的主意。奴才看着晴熙见色起意, 谁知晴熙不肯从, 奴才方才…痛下了杀手。”
钱然晋说着,扇起自己的嘴来, “是奴才贪财又好色, 杀了人还不算,非还拿了晴熙手上的玉戒…这才被穆大人和大驸马破了案。奴才贱命不值得皇上姑息,奴才甘愿杀人偿命!”
话落四座无声。
皇帝却开口问了穆惊澜,“穆卿家,怎么看?”
穆惊澜望了一眼蒙哥儿,蒙哥儿方才转身出去了偏殿。片刻, 蒙哥儿和那多一道回来,旁边还压着个小儿。不过七八岁模样, 头顶梳着个小辫, 却是被绑了手脚, 稚嫩脸上也花了, 带着三道血色。
小儿方才上来殿上, 见得地上跪着的钱然晋, 喊着“阿爹”正要扑上去,却是被那多拎着衣领提了起来,拉回来自己身边, “动什么?再动老子拧断你脖子。”
那多这九尺身形,五大三粗,小儿抬眼见得他狰狞神色,一把吓得哭了起来。
钱然晋方才还跪得挺直,眼下已然受不住了,直直落了下来。
蒙哥儿这才上前对凌扩一拜道,“父皇,这是钱然晋在宫外的养的儿子。此人在大理寺已经关押两日,受得刑法不少,却是不肯交代幕后主谋。既是嘴硬,不莫给这小儿上个刑具试试他。”
凌扩颔首,“这倒是好办法。只是今日太后寿宴,实在不宜见血。大驸马你将人带下去再罚吧,就用…五指穿心之刑。”
蒙哥儿微微转头望向身后那多,那多便是拱手一拜,又要带着小儿出去殿外。小儿已然泣不成声,只喊着“爹爹救命”。
凌扩却是摩挲着胡须,对跪着的钱然晋道,“这小儿本是无辜,且因你受罚。你若知道反悔,便将真相都讲出来。朕还能轻饶了你家人。”
钱然晋连连往前爬了两步,“皇上,小儿无辜啊。”那五指穿心的刑法,实在是残忍,只将铁棍生生从指缝中间穿过。不过片刻,外头便听得小儿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钱然晋连连叩首在地,不停不休,“求皇上放过小儿,给他一个痛快也好,不稍得让他这般的吃罪啊!”
凌扩却只是淡淡:“那你都交代了?”
钱然晋却是哑口半晌。
凌扩又道,“你还有顾虑,那幕后之人定是有些来头的。朕且答应你,只要你说出来,朕自帮你罪将三等,将功底过。”
钱尽然这才敢抬眼望了一眼皇帝,方才望向一旁李银枝。再次匍倒在地上,喊着道,“贵妃娘娘,您怪不得奴才。奴才还有家人,若是落得个诛九族之罪,尚且还能救得回来一两人啊!奴才那小儿,是进宫之前和媳妇儿生的,已是家中独苗了。再看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求皇上宽恕,求贵妃娘娘宽恕啊!”
不等凌扩开口,李银枝已然爬着跪落去了地上。当着妃子们的面,对着凌扩叩首,“都是这狗奴才诋毁于我,他该是和长公主和大驸马窜通了好的。要来害臣妾啊!皇上且不能信他。”
“长公主和大驸马要害你?”凌扩压下一口气,“长公主早嫁过去了大蒙,此次回来只是来探望玉儿病情的,害你做什么?”
凌宋儿也往前一步,“该不会是贵妃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方才这么觉着,是我定要害你?”
贵妃只心虚,忙缄口敢再言。
凌宋儿却对凌扩接着道,“父皇,儿臣却是查过贵妃的。”
凌宋儿说着,唤来落落。落落却是手捧着韩皇后的针线盒子,还有恩和那瓶药水,上前送到凌扩眼前。
“恩和鉴得这毒叫百日缠,遇到这药水,便会变成深蓝。母后绣的那副图,还在慧安宫中,早在我们用药水试毒的时候,便已经变了颜色。是以宋儿不敢拿来先给皇祖母。眼前这幅绣图,是宋儿让司珍坊工匠重新打造的。”
“而当年,百日缠的毒却是下在了当年织造部,给母后特制的翠金丝线上的。织造部却不过是帮宫中的人办事。丝线制好,便是这钱然晋先送去了德馨宫中。才由贵妃娘娘送来给母后的。贵妃娘娘可还记得么?”
凌扩座上起了身,背着右手到身后,成了拳头,望着地上的李银枝:“宋儿说的没错。朕记得,你道是特地为皇后做了翠金丝,还和朕讨过赏。”
“哼…”凌扩说着冷笑,“朕还当你一番好心,赏你大理进宫白玉佛像以作褒奖。原那翠金丝,却是给皇后的催命符?”
李银枝爬来凌扩脚边,抱着他的裤腿,已然泪流满面,“皇上,不是的。臣妾给皇后选的,那可真是翠金丝啊!臣妾怎的知道内务府和织造部做了什么手脚,只将韩皇后害死了,臣妾也是今日才知道那翠金丝里头有毒啊!”
“你还狡辩?!”凌扩一把将人踢开。又问一旁钱然晋,“谋害皇后之罪,牵连甚广,你且好好指证,可有其他人证物证,一并呈上来。朕免你小儿之死罪。”
钱然晋听得皇帝这话,最后防线彻底崩塌,直指着李银枝,“当年落毒在翠金丝里,都是贵妃娘娘的主意。不过奴才也只是在内务府帮她办事,织造部做好了翠金丝,便由得奴才带去给贵妃娘娘。至于织造部接洽的是什么人,奴才还真是不知道了。”
“只这回害了东宫侍婢晴熙,倒全是奴才所为。因得东宫之中有些消息,说太子和晴熙私下里佳偶情深,只不得端妃喜爱。贵妃便想着借此事,离间太子母子,再将此事闹大,好消磨皇上对太子的信任,辅佐瑞王上位。”
凌扩听完,重重叹气。又是冷笑看着地上李银枝,“你谋划得好啊。不愧是朕的好贵妃。东宫关乎朝堂社稷,全让你做主便罢了?还可有将朕放在眼里?”
凌扩话毕,林氏击案而起,“此等毒妇人,该死!”
李银枝扑倒在地上不敢起身,“皇…皇上饶命。母后饶命…”
凌婉一旁吓得不轻,听得父皇和太后震怒于自己母亲,忙跪下来求情。“父皇…您绕过母妃吧。她也是因得太在乎您了。”
“你信口雌黄!”凌扩没得好口气,“她谋的是朕百年之后,谋的是天下社稷。你且敢为她求情,朕将你和瑞王一同做罚!以慰韩皇后在天之灵!”
李银枝叩首道,“皇上,您罚臣妾可以,婉儿和瑞儿都是您的亲骨血啊,您不能罚他们。罚臣妾一个人就够了,都是臣妾一时糊涂了。”
凌扩多听不下一个字,只对旁边苏云青道,“给朕拟旨,贵妃李银枝毒害韩皇后,牵连母家诛七族。三公主凌婉,二王子凌瑞贬为庶人,此生此世不得再踏入皇宫半步。”
地上多跪了一个瑞王,母子三人哭声连连,求饶不止,凌扩却是喊了人来,直将人拖了出去。李银枝打入大理寺收押,凌瑞凌婉被直接从安义门拖出去了宫外。
凌扩却是答应了钱然晋,饶过他小儿一命。那多方才将那小儿又带了上来。钱然晋这才见着,方才刑法到底是没有用的,小儿不过是被吓了一吓,那多自是当场答应了他,将小儿送出宫去。钱家不义之财不知何来,家早就凌昀被抄了。此下小儿送回去母亲身边,钱然晋却也连连对凌钧叩首,“皇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