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着,达达尔寻来了帐子里,听得动静,便进来得急,见得眼前阵仗,“怎么回事?”
凌宋儿撑着身子,指着依吉。“你来得正好。”
“去年今时,我头回来了塔勒。身染风寒,也是她伺候我吃药。我便是不知其害,方才吞了草木灰之毒。如今,她还来给我送药,不是想谋害我和腹中胎儿,是什么?”
依吉解释不及,面上便挨了一巴掌。凌宋儿一旁看着心里暗自叫好。依吉却捂着被掌掴红的半边脸,委屈道,“你,你凭着她一句话,便要打我?”
达达尔笑道,“谋人子嗣,你也不是第一回 做了。”
“莫以为这里是塔勒你就能为所欲为。你别忘了,这是我们对赫尔真最后的筹码。”
“呵…”依吉退后两步。“达达尔,你可就这点本事了?”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报。达达尔忙出去了帐子。
依吉却怔怔望着床上凌宋儿。虽是隔着帐子,二人却依稀听得帐子外头,那人来报的是。
“赫尔真进了定北城,差些杀了所有族长…”
“好在,萨满乌云琪从神山来,方才制止。得来最后,青茶族长掉了脑袋。其余族长,都领着各自亲兵,回去自家部落了。”
“赫尔真还说…”
听得那人咽了口口水,达达尔忙追问着,“他说什么了?”
“他说。以往他为大蒙而战。自今日起,他只为自己而战。若各族再敢犯他,他便挥兵踏平各族。”
达达尔忙嘱咐,“此事不能让二夫人知道,你们都给我收了风声。”
帐子里凌宋儿听得几分揪心。她不在身边,他怎的如此狂语了。却是见达达尔扶着帐沿走了进来。狠狠看了一眼依吉,“你给我滚出去。”
“等等!”凌宋儿忙接了话,“你们既拿我做了筹码,总该要让我好生活着。若我和孩子哪个有事,赫尔真会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塔勒郡主的医术,我是不敢享用了,可也得再替我寻个来。”
达达尔笑了笑,望着床上凌宋儿,“那是自然,就算公主不提,达达尔也定会善待公主和孩子。”
等得二人出去,轻鹤无功而返,只对凌宋儿道,“这塔勒也不知是什么破地方,说是只有依吉和耶柔这么两个医女。这般谁敢用?”
凌宋儿只道,“莫急。”
落落来伺候了午膳,凌宋儿不大有胃口,却仍是逼着自己吃下了些许。饭后午睡醒来,方才有人来帐子外头摇了摇铃,“公主,阿娜是河蜜医女,是达达尔派人将我从河蜜接来,给公主调养身子的。”
轻鹤去将人领了进来。凌宋儿只见得来人眉目清秀,目光却只落在地上不敢僭越,看起来为人多是老实,她方才消除了几分戒心,又问了问家中老小。原是已经嫁了人,家中尚有个五岁的小儿子。凌宋儿这才抬手摆到她眼前,“请阿娜帮我看看。昨日连夜赶路,该是伤了胎气。今日小腹一直作疼,便不敢起身,怕伤了孩子。”
阿娜仔细帮着她探了脉象,又去药箱里去了火炙条来。“阿娜医从神山,精通火炙穴位。便给公主用用炙,该要胎气稳当下来。”
凌宋儿舒了口气,掀开来来身上的被褥,又让落落一旁伺候着。“便全都交给阿娜了。”
调养得来三日,凌宋儿身子渐好。阿娜每日里来三回,多是伺候汤药,加上火炙。凌宋儿却偶有听得她提起来,隔壁帐子里二夫人临近了生产了。达达尔因得不放心依吉,便让她一道儿照看着那边。
凌宋儿却多问了几句,“阿托雅她胎象如何?可能顺利生产么?”
阿娜抿嘴几分愁容,“胎儿有些大,怕是要吃苦头的。”
凌宋儿不觉,手已经抚上自己小腹,另一手却紧紧拉着阿娜手臂,“你说,这即将生产之人,吃了什么东西,该得让母存而子亡呢?”
阿娜被这话下了一惊。“公主,你是想…”
“我…”凌宋儿见得她一脸紧张,忙松了松自己脸上的表情,“我不想别的。只是我有一兄弟,死在达达尔手中,想替他报仇。”
阿娜却道:“可稚子无辜啊。”
凌宋儿一把拉住阿娜的手,“我腹中赫尔真的孩子,难道不无辜么?我若在塔勒达达尔手中生产,到时候达达尔和赫尔真兵刃相见,我和孩子怕是都没得活命的机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将达达尔身边帮手都除了。阿娜你也是河蜜人,河蜜是赫尔真的母家啊。你可愿意帮我?”
阿娜却是甩开来凌宋儿的手,“公主,我虽是河蜜人,可我也是孩子的母亲,我实在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凌宋儿笑了声。
“赫尔真为大蒙打下北平,各族族长却和达达尔带兵驻扎城中,以我为要挟,不许他进城。尚且不知下一步意欲何为。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那多为大蒙征战一生,死在自家草原联军手上,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如今达达尔弃城而逃,将各族族长生死置之枉顾,他又怎么下得了手?”
阿娜听得脊骨寒凉,却是往后退着。
凌宋儿见得她面色起了变化,“你和这些不仁不义之人讲仁义,可是也要为难于我么?”
三月二十,天晴。草原上的花儿开了。
凌宋儿一早,便由得轻鹤扶出来了帐子。她躺了好些时日,这几日终是能起身了。望着南边草地,起了徐风。却是这几日没听得定北城里来的消息,她多有些忧心。
身后还有塔勒一队兵士看着,她走不得远,稍稍站了一会儿,便打算回去帐子歇着了。
方才走回来帐子门口,便听得阿托雅帐子里起了动静。听得帐子里的人在呼痛,她直对一旁轻鹤点了点头。“是时候了?”
“该是。”轻鹤将她扶进了帐子,又急忙出来,寻去了厨房。她日日里都帮凌宋儿煮药,自是多要去那儿的。
达达尔帐子外头踱着步子,却见得婢女从里头出来,“郡马,接生嬷嬷说胎儿大,该要难产。可否请个医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