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蜜菀尚未醒来,依然迷迷糊糊的昏睡着,因此,即使素心和琉璃伺候得再小心,蜜菀也难免被呛了几下,药汁顺着唇边流到了寝衣上,那模样又是狼狈又是可怜,看得康熙一阵心疼,阴沉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康熙不忍心再看下去,直接到了前厅,沉声将梁九功唤了进来。
梁九功在寝殿外等候多时,此时听闻康熙传唤,连忙弓着身子走进殿内,规规矩矩的向康熙行礼请安,而后便垂首而立,目不斜视,比往日更加小心谨慎了一些。
康熙对梁九功吩咐道:“你去将朕昨日在家宴上饮酒所用的江山永固金玉樽和朕昨日穿的那件深蓝色吉服袍取过来,命太医院院使孙之鼎和太医院左右院判周平、徐瀚进来检查这两件东西可有不妥之处。”
梁九功连忙恭敬的应诺着,麻溜的按照康熙的吩咐去办差,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已经命心腹将这两样东西都看管了起来,否则,倘若此时他若因为一些缘故而拿不出这两样东西,只怕他就要立刻成了皇上的出气筒,逃不过一顿好打了。
梁九功亲自将康熙昨日在家宴上饮酒所用的江山永固金玉樽和康熙昨日穿的那件深蓝色吉服袍取了过来,又按照康熙的旨意将太医院院使孙之鼎和太医院左右院判周平、徐瀚传进殿内检查这两件东西。
康熙仔细想过昨日发生的事情之后,心里已经有了一些论断和猜测。
自从康熙上次敲打过御膳房的御厨和宫人们之后,康熙并不认为有谁有这个胆子和手段能够在他的餐具和御膳之中动手脚,可是,他昨日饮酒所用的江山永固金玉樽是并不是一件常用的酒杯,只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在国宴和家宴上使用几次。
尤其这个江山永固金玉樽十分贵重,平日里都是单独存放的,虽然昨日饮酒之前,小太监已经验过盛在酒杯里的酒是无*毒的,可是,不知道酒杯的外面是否被人动过手脚,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尤其是这个江山永固金玉樽的外面镶有大量的美玉和宝石,而且雕工繁复精致,因而在清洗酒杯的时候,并不能用水直接冲洗酒杯的外侧,只能用干净的布巾小心擦拭。
因此,康熙琢磨着或许经过御医们的仔细查验,可以从江山永固金玉樽上查出一些线索。
虽然康熙命御医们仔细查看江山永固金玉樽上可有不妥之处,但其实更加令康熙怀疑的是他昨日所穿的这件深蓝色吉服袍上面只怕更有可能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康熙想起昨夜畅音阁中,只有皇贵妃佟佳云婉和贵妃钮钴禄瑾瑜不止曾经近身靠近过他,并且还挽过他的手臂,碰触过他的衣袖,尤其二人身上都有浓郁的香粉气味,此时回想起来,二人的确都有可疑之处。
几位御医首先仔细查验了江山永固金玉樽,并未发现不妥之处,随后又捧着康熙昨日穿的这件深蓝色吉服袍仔细查看。
康熙见几位御医从吉服袍的领口、衣角开始仔细查起,不禁皱了皱眉,沉声提醒道:“仔细查查吉服袍的左右衣袖,可有不妥之处。”
孙之鼎、周平、徐瀚连忙按照康熙的旨意仔细查看吉服袍的两个衣袖。
孙之鼎仔细查看了吉服袍右侧的衣袖,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徐瀚查验过左侧衣袖之后,也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
而周平却在查看吉服袍左侧衣袖的时候,忽然显出意乱情迷之色,竟然失态的在康熙面前唤出了自己夫人的闺名。孙之鼎和徐瀚大惊失色,连忙用银针刺穴的方式将周平唤醒。
康熙看了周平的反应之后,不禁回想起来昨夜他在闻到了皇贵妃身上传来的茉莉花香之后,也曾经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蜜菀,并且在皇贵妃和贵妃面前唤出了蜜菀的乳名。
而且,昨夜在畅音阁之中,曾经挽住他左手手臂之人正是皇贵妃。
周平刚才御前失仪,尽管康熙并未责罚他,却依旧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向康熙请罪。
康熙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一片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只淡淡询问周平道:“爱卿平日一向小心谨慎,严守宫规礼仪,刚才为何会在御前失仪?竟然脱口唤出一名女子的闺名?”
周平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康熙回禀道:“刚才奴才在查看皇上昨日家宴上所穿的深蓝色吉服袍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茉莉花的香味,奴才当即便想到了奴才和夫人最喜欢的月桂花的香味,进而又想到了奴才的夫人,因而才会失态。奴才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康熙微微眯起双眼,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刚才令你心醉神迷甚至御前失仪味道便是你和夫人最喜欢的月桂花的香味?而令你回想起这种月桂花香的原因便是朕的吉服袍的衣袖上沾染的茉莉花香?”
周平思索了片刻,恭敬的回禀道:“启禀皇上,奴才的确是在闻到吉服袍的衣袖上所沾染的茉莉花香之后回想起奴才和夫人最喜欢的月桂花香的味道。可是,奴才觉得普通的茉莉花香并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方才奴才不止想到了奴才的夫人,而且还动了情心。可见,皇上的吉服袍上必定沾染了极为厉害的迷*药,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孙之鼎和徐瀚闻言皆变了脸色。
对皇上用药可是杀头的死罪。尤其这药效如此厉害,也不知道会对皇上的龙体产生怎样的影响。
徐瀚面露不解之色,迟疑地询问道:“方才奴才也曾经闻到过皇上的吉服袍左边衣袖上传来的淡淡的茉莉花香味道,为何这种香味对奴才却没有半分影响?奴才刚才并不曾想起什么其他花香,更不曾受这些香气的影响而动情心,这又是何缘故?”
康熙思索片刻,忽然问道:周平,你刚才说那月桂花的香味是你和你的夫人最喜欢的味道?你的夫人是否身上也经常使用月桂花味道的香粉或熏香?”
周平恭敬的回答道:“皇上分析得极是,事情的确如此,奴才的夫人一向只用月桂花的熏香,其他香料皆一概不用的。”
康熙微微眯起眼睛,忽然又问道:“你的夫人是否是你最为钟情的女子?”
周平微微一愣,不禁红了脸,“奴才回皇上的话,奴才这些年来其实一直更为喜爱奴才的妾氏许氏,可如今想来,奴才的确有些对不住奴才的夫人,往后,奴才一定好好的善待夫人,不再惹夫人伤心。”
康熙冷笑道:“此药仅仅是令你回想起你心中最喜欢的味道,便能够立即改变你对你夫人的态度,看来,此药的药效的确十分厉害。”
“奴才明白为什么此药对奴才没有任何作用了!”徐瀚忽然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道:“倘若此药的效果需要借助男子最喜欢的香味发挥药效,而且,还会令受此药影响的男子对身上染有此种香味的女子动情,那么,也就难怪为何此药对奴才毫无半点儿作用了!因为,奴才生平最不喜各种花香、果香,奴才闻到这些香气就觉得鼻子难受,因此,此药自然便无法影响到奴才了!”
孙之鼎听了周平和徐瀚的话,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孙之鼎忽然想起他在太医院整理卷宗的时候,曾经看到的关于一种曾经在前朝皇宫之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令无数人惨死的密药入魂香的记载,当即便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由于当年前朝皇宫之中由入魂香引起的惨案太过触目惊心,有上前宫人因此事丢掉性命,因此,孙之鼎对此种厉害的迷*药印象十分深刻。
此种迷*药入魂香据说是由一位朝鲜妃嫔权氏带入前朝皇宫之中,权氏为了争宠,便将此药用在了明成祖永乐皇帝的身上,此后权氏果然得到了永乐皇帝的宠爱,被永乐皇帝册封为贤妃,而且赐予她统御后宫的权力。
可是,权氏并不知道,此种入魂香药效与寻常迷*药大不相同,倘若她只对永乐皇帝使用一次,便无法保证永乐皇帝在三个月药效过去之后依然宠爱她,可若是她为了固宠而将此药在永乐皇帝身上使用超过三次,便会给永乐皇帝的龙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会影响永乐皇帝的寿数。
否则,永乐皇帝怎么会在权氏身死之后,先后将皇宫里的妃嫔和宫人处死了千余人,倘若仅仅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权氏还没有这个本事,而永乐大帝也并不是一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处死上千宫人的昏君。
只可惜,太医院之中残存的那卷关于入魂香记载的卷宗并不完整,偏偏缺失了关于入魂香药效与化解之法的那部分记载,因此,便令权氏之死以及之后在前朝皇宫里那件致使上千宫人被处死的惨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孙之鼎不敢有所隐瞒,连忙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入魂香的一切皆如实的禀报给康熙知晓。
康熙听闻孙之鼎所言,竟然怒极反笑,“好啊!朕的后宫里的妃嫔们越来越有本事了,就连前朝皇宫里的禁药都能弄到手了,而且还敢将此种阴险歹毒的禁药用在朕的身上,可真是胆大包天!”
康熙看着孙之鼎、周平与徐瀚,命三人分析此种入魂香究竟是如何发挥其药效的,此药又与茉莉花香有什么关联?
孙之鼎、周平与徐瀚三人研究一番,将大致推测出的入魂香的药效禀报给了康熙,“启禀皇上,据奴才们的推测,入魂香的药性特别,或许入魂香本身并无任何具体的香味,但当它与其他香味混合之后,便会令闻到此种香味的男子越发思念起他心中最喜欢的香气,进而对身上染有这种香气的女子动情。”
“简而言之,入魂香需要与其他香料混合使用,以其他香料为药引,方才能够发挥药效。而此药起效之后,有可能会持续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当康熙明白入魂香需要借助男子最喜欢的香味来发挥药效的时候,心里恍然明白了为何刚才他亲自喂蜜菀喝药的时候,当他的嘴唇刚刚碰触蜜菀的唇瓣,身上便又会再次对蜜菀动了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