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6 章(1 / 2)

闺中记 八月薇妮 2693 字 16天前

是日, 宫内颁了两道圣旨, 昭告天下。

其一, 便是恢复赵黼的身份, 并册封为皇太子。——对于皇宫内的那桩旧事做了解释, 言明因“宫内走水”, 混乱中将小皇子丢了, 阴差阳错被赵庄收留,视作己出等话。

乃是天佑大舜,才让合浦珠还, 皇子重回皇室。

其二,却是云鬟女扮男装,在朝为官一节旧案, 也终于尘埃落定。——旨意上说明本该严惩, 然而“谢凤”从小小典史做起,一步步成为刑部主事, 期间断案无数, 立功无数, 满朝文武亦为其感念求情。

故而皇帝圣明, 非但不追究其逾矩破格之行径, 反特赦其罪,并嘉许表彰, 赞其巾帼不让须眉之行。

这两道旨意飞快地传遍京城,又自京城遍飞天下。

先前因太子“急病”殡天, 皇太孙无故失踪……以及后来那些漫天遍地的流言蜚语, 民间对此也一直都并不清楚,各色传闻甚嚣尘上,民心颇有些惶惶不安。

如此一来,总算似玉宇澄清,尘埃落定。

从朝臣到百姓们,在震惊之余,都深以为异,议论纷纷。

正是大节下,天下太平,臣民无事,民众彼此走亲访友,游山玩水,因此一时之间街头巷尾,处处皆是在议论这两件奇事。

对于头一件儿,臣民们多半都是知好歹的,当初传说被萧利天“带走”之后,也不乏一些有识之士担忧,想赵黼从此归了辽国,辽舜之间自然又无法安生。

而就算是最无知的百姓,却也知道赵黼的功劳之高。这样一员能征善战的猛将,又是皇室,若是归顺了辽国,对大舜自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如今听说赵黼归来,又认祖归宗,被册封为皇太子,顿时就如人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般,节下更加欢欣鼓舞,多放了几挂爆竹。

虽有少数人质疑赵黼的辽人半血,可一旦敢提出异议,其他人便说:“大伙儿都知道,辽国皇帝把皇位捧在掌心里给殿下,殿下还正眼也不瞧一瞧,为此还被辽国皇帝囚禁了呢。他若真想不利于大舜,以他的能为,即刻登基成了辽帝,那云州又是他的地盘,于是先取云州,再拿京城,又有什么难的?但他并未如此,而是九死一生,千里迢迢地回来,可见心仍在我大舜。”

又说:“当初也多亏了殿下,才能将辽人打的落花流水,两国才签订了议和,实在是个有功有德的好殿下,我大舜得此皇子君主,乃是天佑。”

也有人道:“既然皇上都肯认了,自然是万无一失,不管如何,殿下回归,成为太子都是好事,倘若他真的留在大辽,两国又起争端,我等小民还不知骸骨丢弃何处,又哪里能似如今般安安乐乐地过太平年?”

因此民众竟是喜闻乐见,十分快活。

而对云鬟一事,却并不似赵黼身世昭示天下般众望所归了,有些各执一词。

毕竟大舜民风迂正,尤其是那些理法学家,高名大儒等,最看不惯女子抛头露面之举,何况竟还混迹朝堂,身居高位?

有人说崔云鬟胡作非为,祸乱朝纲,也有说她胆大包天,不似个女子,深辱妇德。种种罪名,不可胜数。

那些见过云鬟、同她打过交道的,比如杨大人,夏御史,林国公府等,自然心里有数,见皇帝特赦,也为她喜欢。

民间倒也罢了,不过是感叹惊疑于世间竟有这般胆大肆意的女儿家,细细打听她经手的案情,以及南边儿的种种……才知的确是个极有来历能为的。

于是又纷纷说女孩儿尚且如此,那起大官很该汗颜羞愧,间或因为云鬟的女子身份,暗中不免又传些近绯色的小小猜测。

只说朝中,仍有一些朝臣们对此腹诽纷纷。虽然如今正是年下大节,群臣也正是处于年节之时,不宜上书直谏,但却也有人暗中谋划,想要等年节过后,即刻弹劾此事。

最为高兴的,除了那些听了奇事的升斗小民,则是那些梨园以及书肆等。

听闻本朝出了这等奇异之事:明明是个花容月貌,娇生惯养的侯门贵小姐,打小儿经历坎坷,投水自尽却死里逃生,阴差阳错成为刑官,从此屡破奇案,步步高升……且据说又跟恢复身份的皇太子有些干系……

听来竟比花木兰,杜丽君等更加曲折数倍,竟又是活生生地一则好戏文本子。

因此不多时……竟编纂出好些戏文书画本子等暗中流传,暂且不提。

只是这日,另还有一件大事发生,那就是沈相府被抄查之事。

刑部门口的侍卫们,远远地见到一队人马飙风似的来到近前。

细看不是别人,正是赵黼,身后跟着三四个禁军侍卫——乃是赵世怕他有失,吩咐近身跟随。

其他几个,却是雷扬等人。

众侍卫忙上前,又惊又喜,正有些不知如何称呼应对,赵黼早已经翻身下马,往内而去。

里面儿也有侍官看见了,便飞奔入内通报。

赵黼往内而行,雪后的刑部,白雪凛凛反光,威煞之气越重,他且走且看,不由想起昔日的种种情形。

譬如他带云鬟第一次来到刑部的时候。

那时他因记起鸳鸯杀一节,便强把云鬟留在身边儿,让她扮作自己的小书童,然而这无心之举,却仿佛跟此后之事不谋而合了——她竟女扮男装,进入刑部为官。

心中恍惚之际,忽地见迎面两人走来,见了他,面色各异。

赵黼定睛看时,不是别人,一个是季陶然,另一个却是阿泽。

阿泽先冲到身边儿,抓住叫道:“六爷!我听说您回来了,还不敢当真呢。”又见赵黼好端端地,便笑道:“六爷倒果然是个福星,不管再怎么风大雨大,这不仍是过来了么?”

想到当日在鄜州时候的初次相见,直到如今,又怎能是一句“风大雨大”可以形容的,心中感慨万千。

季陶然也走了过来,拱手行了个礼,又歪头含笑看他。

赵黼因见了故人,便暂时按捺心情,也向着季陶然笑了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季陶然道:“我知道六爷是个天生的魔星,就算再怎么七灾八难,也是打不死压不倒的……也不枉费妹妹为你受得那些辛苦。”

阿泽在旁听了一声“妹妹”,触动心事。

先前听闻“谢凤”乃是个女儿身,阿泽惊疑之下,不敢相信,待细细想通,却又捶胸顿足。

想到昔日跟云鬟种种相处,怪道不管他如何丧谤,她都是默默地看着他,丝毫也不愠怒。有时候还会对他微微含笑……当时不解其意,现在想想,那笑里自是一种宽和了然之意,只怕她心里暗暗无奈地笑他呢。

阿泽摸着额头,嘀咕道:“羞臊死人,你们都知道,我怎么却没看出来,还当面儿为难嘲讽,真是白长了这双眼睛……”

其实当时在夜宿太子府那次,无意看见赵黼深吻云鬟的时候,就很该想到。

只可惜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阿泽默默后悔。赵黼却对季陶然道:“你说什么?”

季陶然道:“什么什么,一言难尽罢了。对了,你如何这会儿来刑部,可是有事?”

赵黼道:“我是来找白尚书的,他人何在?”

季陶然道:“来的不巧了,这会儿大概正和监察院镇抚司的人在沈府,应该还要过会儿才回。”

赵黼这才想起来此节。

可偌大的沈府,要查抄明白估摸着也要晌午了。以他的急性子,恨不得立刻奔去沈府找寻白樘,可白樘此刻毕竟是奉旨行事,沈正引又不是好对付的。

赵黼心念转动,却并不前往,只抓着季陶然道:“你把方才的那句,解释给我。”

季陶然道:“哪句?沈府?”

赵黼道:“你说阿鬟受苦的事,自打我走了,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你从头都跟我细细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