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2)

不经意地,他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搪瓷缸——这缸子旧得厉害,显然是陈年东西,梁旭觉得它十分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最近几年买得到的东西,现在已经没有人用这种搪瓷缸了。

他把缸子翻过来,缸身上印着字,年深日久,字迹十去其九,早就磨得发光,可能还放在小灶上烧过火,底子一片焦黑。

模模糊糊地,那些残留的红字,零碎断续地印着:

金……县……村……大。

第20章 薪火

“哥哥, 我吃你的东西了。”

罗晓宁喝着牛奶, 还不忘笨拙地道谢,他不知道怎么把“我吃你东西”和“谢谢你的好意”连起来说, 只能翻来覆去地重复这句话。

当然, 这里面也包含了一点喜悦, 东西是梁旭给他吃的,这似乎让他格外开心。

梁旭在他面前蹲下来:“晓宁, 这个茶缸是谁带来的?”

问出口他就觉得自己智障, 罗晓宁怎么会知道?如果没记错,上次他昏迷的时候, 这缸子似乎就摆在床头了。

未料罗晓宁瞥了一眼, 结结巴巴地说:“奶奶。”

他倒还知道自己有个亲人。

梁旭一时间去了疑心, 老人家舍不得丢东西,这也是常见的。

他给罗晓宁擦净了唇角的牛奶:“你爸爸和你奶奶,来看过你了吗?”

罗晓宁呆了一会儿:“奶奶,来过。”

“爸爸和妈妈呢?”

罗晓宁想不出来了, 又去舐牛奶——他喝得很小心, 倒像是在喝琼浆玉醴。他的一切神情都透露出一种穷苦人家常有的困顿气息, 但是并不卑怯——他毕竟还只是孩子心性。应该说,这种穷人的神气在他脸上,是一种纯朴的谨慎,他们懂得珍惜东西。

梁旭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大口喝吧,多的是,明天我再给你带好吃的。”

罗晓宁居然懂得回绝:“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是你的。”

梁旭笑了:“我的就是你的, 吃吧,这又不是什么贵东西。”

罗晓宁出神地看他,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实在是太俊朗、太温柔了,罗晓宁的眼睛此刻过于幸福,低头是牛奶,抬头是梁旭,调转目光是窗外一片春意。

反正看什么都是好的,美滋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梁旭问他的内容,他答得含糊不清,因为他自己根本记不得爸爸妈妈长什么样,上次奶奶来了,抱着他哭了一会儿,他才朦朦胧胧想起来,哦,这是奶奶。

奶奶跟从前差好多。

只有梁旭的模样,深刻地划在他心上。他一睁眼就看见他,因此像雏鸟一样对他日夜难忘,而他居然还会再来看他!并且对他这样好!

罗晓宁情不自禁想喊他“爸爸”,不过这个肯定不行。

梁旭还不知道自己在罗晓宁心里已经喜当爹,而他自觉自动地履行了当爹的职责,去找了指甲剪,给罗晓宁剪指甲,又把他睡乱的头发打湿梳齐。

“护工不尽心。”他沉吟道:“你要自己和他们说啊,热天要勤洗澡。让你奶奶跟护工交待清楚。”

罗晓宁似懂非懂地点头。

“哥哥。”他艰难地想了半天:“你叫什么。”

这一次,梁旭对答如流了,他含着一种诡秘的心情,将真名半吐半露地说了出来:“我叫梁小兵。”

这名字似乎是对他过去人生的一种救赎和释放——不再回避从前,但也要面对今后。

宛如新生。

从那之后,梁旭的生活里多了一个罗晓宁,这也不算什么——热心肠的大学生满地都是,其中不乏长年累月帮助他人的,梁旭觉得自己的行为甚至还掺杂了一点私心,因此并不值得大书特书。

他在第四次探视罗晓宁的时候,碰见了他奶奶,罗老太太早就听说有好心人照顾孙子,见到他立刻涕泪交流:“我家困难得很。”

一张口就是这个。

梁旭有点哭笑不得,旁边的护士就看不过去了,立刻就有人夹枪带棒地笑道:“罗老太,没钱你孙子住这么好病房,一年到头不挪窝儿啊?”

罗老太太毫不窘迫:“那是我们家舍得。”又怼护士:“你一个护士说什么呢,花几个钱是我家的事,有你个鸟毛事!”

梁旭不明觉厉,心想这老太太嘴巴好叼毒。

他温和地拉住骂不绝口的老太太:“罗奶奶,住院确实太花钱了,你不打算把晓宁接回家吗?”

接回家还能省下一笔费用,梁旭这话问得夹带私心,他其实是想知道罗晓宁家住在哪里。

罗老太摇头不迭:“不走不走,在这有吃有住还有人照料,我一个人弄不动他。”

“……”

这是什么迷之思路,你回家请个保姆不也是一样吗?那还便宜点儿啊。

梁旭不便多问别人的家事,只好又说:“那晓宁就不上学了吗?”

“上学?”罗老太古怪地看他一眼:“他现在这样,上什么学?小学还是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