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说话开始迟缓,之前沈晋原那一脚没有控制力道,踹断了他的肋骨,兴许已经插.进肺里。他无奈地开口:“我能把活人变死,却不能把死人变活。”
他看着季婉婉,眼神终于有了少许父亲的慈爱。季平慢慢从兜里摸出一枚钥匙,递给季婉婉:“拿着……这是爸爸的心血。要怎么用……我已经管不着了。”
“开枪吧……送我去见你妈妈。”季平低声说,“我罪有应得。”
季婉婉大哭,握枪的手无论如何都按不下扳机。
她哆嗦着,红着眼眶,终于下定决心,沈晋原却冷笑。
“真是个令人感动的好爸爸啊……你死你的,还要让女儿背上弑父重罪,让她一辈子不得安宁吗?”
他夺过季婉婉手里的枪,笑容嘲讽:“我沈晋原不是好人,但你这种人渣,也是平生罕见了。”
“别——”季婉婉尖叫,沈晋原单手蒙住她的眼睛,把小女孩护在怀里,冷冷地说:“别看了。以后要报仇,随时欢迎你来找沈晋原。”
枪响过后,一切终结。
***
容溪气喘吁吁地停手,手里的合金片由于过度使用断成两截。好在已经足够了。
陆决躺在地上,身下是无数被切断的触手碎块,冰凉黏腻的□□流了一地。
他背后那对古怪的翅膀也被容溪砍了下来,腰线以下空荡荡的,容溪硬是靠一根钢条把陆决一分为二。
他把他所有非人的部分,全部切掉了,如同这样做,就拔除了刻骨的诅咒一般。
陆决的肉.体相当坚韧,他十分讶异容溪竟然有这样的力量。
容溪抱起只剩半身的陆决,陆决并不觉得难过或者痛苦。他如今最大的希望,便是保持人类之身死去。
“决哥,我们回家。”容溪脱下外套包住陆决,把他背在背后。
陆决靠在容溪肩头:“好。”
他身上的温暖,一如初遇时。
容溪快步跑出去,动作轻盈无声。
兔子屋里,玛莎拉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抬起头来,大脑袋转向某个方向。那是实验室在的地方。
它眨眨眼,从屋子里跑走了。
容溪背着陆决,来到玛莎拉蒂面前。傻乎乎的大兔子,看着半个主人,圆润的大眼睛里湿漉漉的。它难过地用爪子刨着地,发出低哑的嘶叫。
“走吧。”容溪揪住它头顶的毛。
玛莎拉蒂高高跃过基地的防护墙,向着容宅狂奔。
从那里开始,也要回到那里结束。
***
“今天天气很好。”容溪说。他抬起手,阳光从指缝里漏下来。
许久没有回来了,神秘骰子的力场并未被破坏,因此家里还是好好的。阳台上盛开着大丛的粉蔷薇,在阳光下热烈得近乎梦幻。
“真……好。”陆决说。其实他很喜欢花,喜欢阳光。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热爱一切富有生命力的东西。
而他却快要死了。
干净的长绒地毯上,容溪跪坐着,小心地抱着陆决的头,让他尽量舒服地枕着自己的大腿:“你别说话。”
从创口处流出来的液体浸湿了一大片地毯,这是他的血液,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止住。
容溪握住他的手:“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仿佛多说几次,就能实现。
陆决摇摇头,仍是温柔笑着:“没有办法的……我知道。”
容溪把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爱的……誓言……对吗。”陆决困难地转过头,注视着窗外的粉蔷薇。
“我想……跟你一起,活下去……看看、这个世界……”
“我做不到了……”
陆决尽力睁大眼睛,视网膜快要不能成像,他的目光似是要把容溪深深刻在心上。
“未来、未来……这个世界会变得很好、很好……”
“小溪,代替我……去看吧。”
他猛地用力握紧容溪的手,呼吸急促:“快,杀了我,现在!”
容溪低头一看,陆决的伤口正在愈合。丧尸王的特点之一,每次受伤便等于一次进化,伤得越重,下一次进化的程度就越高。
不能再等下去。
“决哥……再见了。”容溪俯身,摸索着陆决的脸,将自己温暖双唇,印在他冰冷薄唇上。
他手里握着一把军刀,又快又狠地贯穿了陆决心脏。没有温度的血喷到他手上,他却觉得无比滚烫,连五脏六腑都要烧穿。
陆决淡淡笑着,阖起了那双总是带着促狭笑意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