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的神情还算淡定,拧眉道:“众神殿,咱们上次去过。”
“对对对,你还别说这里和那座荒废的神殿还真像。”
司徒清时兴奋道:“是浮生远峰顶那座古殿吗?我小时候还偷偷跑进去玩过呢!虽然只剩断壁残垣,但一看就知道曾经很漂亮,不过……呃,这殿里怎么挂着这么多画啊?”
殿宇四周都挂着齐人高的画卷,卷轴上罩着一层防尘的薄纱。
长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别!!”
喊晚了,司徒小朋友最是手欠,也没想到那薄纱如此不禁拽,他一用力居然就扯坏了,顿时傻眼了。
长亭内疚又自责,摇头道:“罪过罪过,我们擅闯人家的陵墓本就不好,还弄坏了人家的东西。”
有弟子盯着画卷,惊呼一声,“这不是邪帝吗?”
画里一袭红衣抱着一只白狐狸,恣意猖狂地坐在一棵梨花树,笑面如花地瞧着树下经过的白衣,白衣客极为冷淡,理都没理树上人。
白衣没有画脸,但红衣的一颦一笑却是描摹得格外生动。
有人扯下了第二幅画上的薄纱,红衣换了身下人装,嬉皮笑脸地站在浴汤池旁,不知怎地脚下一滑,猛地朝白衣扑去,白衣人因沐浴的缘故穿得十分单薄,被硬生生撤下底裤,羞红了耳朵。
司徒清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这画得真是惟妙惟肖!太有意思啦!!这白衣是谁啊?”
有弟子应和道:“虽然没画脸,但瞧着身量举止很像顾轻仙君,啊哈哈哈哈哈哈……顾轻仙君被人扒过裤子吗?居然不画表情,真是太可惜了!”
殿中的挂的画卷多得数不过来,众弟子一幅幅看了过去,各个捧腹大笑,有的直接笑爬在地上打滚。
上邪再次以画卷的形式目睹当年自个的荒唐之举,脸上臊得发烫,心道:我以前这么中二吗?
那边弟子们又沸腾了起来,“大家快看,这是诸仙论道会的名场面!!”
司徒清时激动得一批,“我记得,仙门野史上记载过!!邪帝的名言之一便出于此——我若活得不痛快,便掀风起浪、扶摇直上!!!我小时候因为这句话,崇拜了邪帝好久,为此还挨了师傅好几顿板子。”
上邪眉心直突突,默默捂住了脸,心道:我靠,我当年说过这么傻逼的话吗?
慕安悄无声地站到了她身旁,似笑非笑道:“当年的小公子可谓义薄云天、豪情万丈,老一辈的仙家骂透了她,可一帮子小辈哪个不心里佩服,将其奉为神明?”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句,又身影一晃,躲到了犄角旮旯。
上邪皱眉瞧了他一眼,又见长亭盯着第一幅画的落款脸色风云变幻,她上前道:“怎么了?”
长亭抬头看她,严肃道:“天启十七年元月。”
上邪:“??嗯?有什么不对吗?”
长亭:“邪帝死的第二年。”
上邪:“???”
长亭走到第二幅画前,指着落款,“天启十八年元月。”
下一幅,“天启十九年元月。”
“天启二十年元月。”
“天启……”
上邪一愣,一幅幅画看过去,越看越心惊,最后望向满殿画卷,心道:这里不会刚好有三千幅画吧?!
长亭想起青铜门上篆刻的诗句,疑惑道:“小公子你见多识广,可知凉州为何地?”
上邪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太好,道:“人死之后入冥府,神死之后入凉州。本来按照天地传说,神是永生不死的,但这世上哪里有真正永恒不灭的人或物?凉州王据传是第一代古神,最后陨落亦是自尽的,也有人说他并未死,而是已经悟出了超越生死的更高境界,摆脱了神明之身的束缚,达到了逍遥游,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所以天地间还有另一种传言,那些陨落的上古众神其实并未真死,而是入了凉州。”
长亭沉思了片刻,喃喃道:“邪帝也入了凉州吗?”
怕是入了,也会被这满殿的执念拉回来吧!
另一边看画的弟子起了争论,吵得不可开交。
一方道:“我打赌,这地陵是邪帝的爱慕者造的!”
另一方则不屑,“未必吧,万一是她自己造的呢?那样十恶不赦的人哪里来的爱慕者?”
司徒清时怼道:“邪帝哪里十恶不赦了?暗夜之征你们也在幻境里见过了,是非黑白还不清楚吗?”
“那幻境谁知道是真是假?抛开暗夜之征不说,魔兽屠戮人间三十六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吧,邪帝当年都亲口承认了!”
“她哪里亲口承认了?你听见了?还是看见了?再说了,邪帝怎么就没爱慕者?我就喜欢像邪帝那样的人,敢与天斗,剑指苍穹,不管这世道如何黑暗,我就是我,初心不改!你们敢说听了邪帝那些事迹,心里就没一点佩服!”
初心?上邪闻言,苦笑地摇了摇头,多了几分自嘲。
轰的一声,地面晃动,也不知那群毛手毛脚的小辈触碰了什么机关,殿中央的石板朝两侧打开,缓缓升起白玉高台,台上赫然摆放着一副……一副棺椁?!
呃,这棺材是不是太大、太奢华了点!!一股人间富贵之气迎面扑来!
众人小心翼翼地围了上去,才瞧出这是一副鸳鸯棺,夫妻同葬势必是伉俪情深、恩爱不疑。
有人胆怯道:“难不成这里面葬的是邪帝和他的妻子吧?”
上邪:“……”
靠靠靠,我哪里来的妻子?
司徒清时挠了挠头,“没听说过邪帝有喜欢的人啊?只听说过她是个断袖!”
上邪:“……”
断断断,断你个大头鬼!
“那这里面躺的岂不是邪帝的尸骨?”
“少胡说,那人是被万剑碎尸而死的,哪儿的尸骨?”
议论的空档,有胆子大的身先士卒地往棺材里瞄了一眼,惊奇道:“咦!”
众弟子闻声再也抑制不住好奇心,统统围了上来,齐齐发出了“咦”的声音。
上邪原本在后面,此时也不得不挤上前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只见鸳鸯棺里空荡荡的,铺了一床囍字红被,两方玉枕,上面洒满了红豆,右边的位置摆了一件大红色的嫁衣和一幅铺陈开的字。
长亭吟念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司徒清时不解道:“这句诗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上邪却愣住了,她再认不出自己的字迹真是傻得一批了,但她什么时候写过这句诗???
一股湿冷的阴气袭来,身后传来石门爆裂的声音。
众人心道不好,鬼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