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本来抱着打探消息的主意来的,但女商的性情脾气十分对她的胃口,也就开始边吃边聊,女商为人诚恳,问什么就如实答什么,也不藏着掖着。
女商道:“找人?这鬼城中我从未见过其他活人,只有你们,嗯……但也不一定,原祈国都挺大的,若是有活人误入,嘶,莫不是误闯进了城东,那边的白骨人面凶残得很……”
上邪皱眉,“城西城东?难不成这鬼都的人面还分门别派?”
女商道:“分的,这些白骨人面曾经都是百姓,在这里被活埋了三千年,我也搞不清楚他们现在是生是死,不过一半的人……”
她指了指客栈里呆坐的骷髅,“跟他们一样,三千年里疯过傻过,最后好不容易爬出土也没了人的喜怒哀乐,整日木讷地坐着站着,哪里有声音脸就对着哪里,这好像是他们唯一的乐趣。不过也有一半白骨人面变得扭曲疯狂,他们仇视所有的活人,将活人拖回来埋进土里,在旁边看着活人挣扎哀求,就会高兴,就会酣畅淋漓地大笑。”
上邪:“……”
这是典型的众生百态——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女商:“可惜我夫君出门了,不然你们再等等,等他回来我让他帮着你们找找……咦,等等,我好像看到了其他活人。”
桌子靠窗,一眼朝外望去就是街道。
上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街道上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少年正被几具的白骨人面追着狂奔。
少年玉面粉唇,五官精致,活脱脱一小白脸的形象,瞧着贼眼熟,不正是司徒清时吗?
上邪递给饕餮一个眼神,那家伙不情不愿地出门将人给捞了回来,顺便把几具白骨人面狂揍了一顿,那些白骨人面很是诡异,即便被打散架,骨头碎成一节节,还能自己拼凑起来,但明显怕了饕餮那蛮牛,落荒而逃。
“小公子!”
司徒清时看到站在窗边观望的红衣,终于不用饕餮拎着衣领走了,一下子活了过来,兴高采烈地扑进了客栈。
他推门而入的声响颇大,满屋子白骨人面整齐地扭头看去,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场面盛大,毕生难忘。
司徒小朋友的脸瞬间就吓木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饕餮随后进来,将人拎了起来,粗鲁地拍了拍少年的脸蛋,“不是吧!这小孩子怎么胆子这般小啊!就这样还修仙呢?出门妥妥被妖怪吃掉!!”
上邪瞪了他一眼,“你生下来就会腾云驾雾啊?别折腾人家孩子!”
司徒清时已经被折腾醒了,捂着微疼的脸,这次第一眼瞥见了坐在窗边的上邪,连哭带嚎地扑了过去,一副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架势。
但很不幸,顾轻伸手一拦,揪着他的衣领,将人一转,按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懵逼的司徒清时被顾轻身上的寒气冻得一哆嗦,虽然顾轻仙君的脸依旧冷冰冰的,但他知道这人不太高兴。
上邪还是挺喜欢这孩子的,瞧着他怂包要哭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原祈鬼都这种凶煞之地,以你的年纪修为进来,是特意送人头来的?”
司徒清时脸色一菜,咕哝道:“我也不愿意,这不是帝君令闹的吗?”
上邪挑眉,“这和帝君令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天帝在鬼都失踪了。”
上邪握茶杯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转瞬即逝,但司徒清时看见了,他很奇怪,为什么邪帝得知帝君失踪的第一反应会是担心呢?
上邪蹙眉追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十万仙家都很傻眼,帝君令是从鬼都中传出的,天帝最后现身也是在鬼都,之后就怎么也找不到了,奈何这地方邪门得很,御剑飞行也无法靠近,众仙家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上邪心中蹦出了许多疑问,以华止的性格,能逼得他发出帝君令召众仙家来援,必定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但华止来鬼都做什么?
什么叫怎么也找不到了?
被什么困住了,还是受伤了?
上邪揉了揉眉心,“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司徒:“哦,被师傅扔进来的。”
上邪:“???”
司徒:“御剑飞行不是进不来吗?我师傅就试了试隔空抛物,没想到真的把我扔了进来。”
上邪:“……”
顾轻:“……”
饕餮:“……”
这特么也行?
这到底是一位怎样奇葩的师傅?
女商端上新的茶水点心推到司徒清时面前,用哄孩子的口吻道:“吃点东西压压惊。”
司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茶水点心,没敢动。
女商也不在意,“我刚才看过了,追杀小兄弟的那几具白骨人面是城东的,他们总是趁我夫君出门偷跑来城西闹事。”
上邪第二次从女商口中听到夫君两字,忍不住问道:“你夫君可是那位会法术、封了鬼都的白……白……仁义之士?”
女商每次提起自己的丈夫,眼里都会流露出幸福的笑意,“是啊,我夫君可厉害了,他以前是修道的,人不是特别聪明,有些呆头呆脑的,但贵在心肠好,待我也很好。”
上邪心道:这位夫君已经不只是心肠好了,一己之力封印鬼都,舍己救人,可谓大善之举。
不知因何,她感觉到顾轻的手僵了一下。
司徒清时听了片刻,傻头傻脑地问道:“既然你丈夫那么厉害,为何不带你离开鬼都出去住?”
女商垂眸,悲戚道:“他无法离开这里。”
司徒:“???”
女商:“他是一具白骨人面。”
司徒:“……”
司徒小朋友的脸一天中木了第二次,这会儿都有点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