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包马上不乐意了,他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对我说:“妈妈,你前一段时间才我说,要和我做朋友的。既然做朋友,就没有不能讨论的事。”
这小子,一句话把我堵得死死的。
我当时是这样说了,因为他那段时间就像有自闭一样,不爱说话,不爱吃东西,甚至做事也都是一副蔫蔫的样子。没想到的是,他把这话放心上了。
他这样一问,我反思了一下自己,似乎对于孩子,我们都擅长临时发挥,说出去的话很快就会在事情好转以后收回。
想到这里,我再看到他期待的小眼神不忿的小眼神就有点心软了。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那妈妈说实话,我知道顾一笑对你好,也知道他对我好。但是,他原来欺骗过妈妈,利用过妈妈,你说这要怎么算?”
豆包不了解我和顾一笑之间发生过什么,所以他听到我的话以后明显的一怔,缓缓低下头去不说话了。我以为说服了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此时旁边有其他家长拿出零食给孩子们分,递给我时我站起来说了谢谢。
“豆包,饿吗?”我把零食递给了他。
他看我一眼,接过能量棒对我说:“妈妈,知错能改难道不行吗?”
同样的问题,他问过我三次了。我已经解释过了,但是没办法再继续解释,只好笑了笑对他说了一句极其敷衍的话:“等你长大就懂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色也逐渐暗下来。
在这个山洞里等着的大部分都是妈妈和孩子,天彻底一黑,是有点吓人。
有一个妈妈提议我们轮流开一个手机屏幕照明,大家都同意了,然后一部手机亮了起来。
这时我看了看时间,才发现这里是没信号的。刚才工作人员和外面通话,也是跑到洞外面用的卫星电话。
孩子们很安静,妈妈们开始出现焦躁的情绪了,有人问:“现在能不能想办法联系到他们,至少能知道我们还需要等多久。”
有一个爸爸说他出去打电话,话音一落,那个爸爸就拿着手机出去了。
在这个黑漆漆的山洞里,手机是唯一的光源,只不过那点光太微弱,像萤火虫一样的亮光。
有孩子们要上厕所,有要喝水的,慢慢的,洞里被焦躁情绪弥漫了。
那个出去打电话的爸爸一身雨水回来了说已经联系到去拿物资的人了,不过,现在他们才刚刚接上头,正准备往回返回。现在山那边不下雨了,估计这边可能马上也要停。
我们在山洞里已经待了两个小时,孩子们的耐心用完了。
豆包算是安静的,窝在我怀里发一会儿呆,聊一会儿天。
然后他在我彻底忘记刚才讨论的话题以后,突然对我说:“妈妈,我觉得犯错以后知道改正,是可以被原谅的。”
他说得格外郑重其事,我不由认真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你还在想这个?”我问。
豆包从我怀里挣了出去,坐直身体对我说:“顾叔叔在沙漠的时候,救过我,在北京带我玩,去的都是我没去过的地方。刚才他还愿意冒雨去给我拿今天晚上过夜用的东西,我觉得他挺好的。”
豆包的总结是很笼统的,但是说的都是他经历过的事实。
他看到我还是不说话,有些生气的嘟起小嘴说:“爸爸都没做过这些。”
这句话,他是用抱怨的语气说出来的。
我听到耳朵里,却如同惊雷。忽然间,我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对顾一笑要求太高了?我想要的是一个单纯的爱人,单纯的感情……可是,在这个社会里,这两样东西还能单纯吗?
如果我什么都不是,他不会对我示好。如果他什么都不是,我不可能和他走得那么近。
直到此时,因为豆包的话,我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从一开始我们都是抱着功利心认识的。
我不说话,因为说不出来,心里就像涌进去一锅开水。
豆包大概也把心里的话说完了,不再和我说话,低头一片一片吃着薯片。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爸爸走出去打电话,了解山上的情况。他进来以后说,雨势变小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但是就在他站在洞口和我们说话时,他的手机忽然亮了,他马上看过去,是有电话进来。
“领队的电话。”他说着接通了。
不到一分钟,他挂断了电话,问我们这一群人道:“谁是陶然?”
我听到有人在这个时候喊我的名字,就像凭空响起一道炸雷,马上站起来说,是我。
他对我说:“顾一笑被落石砸中,现在昏迷不醒。他们已经派另外的人从另一条山路送他下山了,让我和你说一下。”
豆包的担心成了事实,他红了眼睛,跑到了山洞门口想要出去。
我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等那人拦住了豆包,我才清醒过来,快走几步去把豆包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