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宋》/春溪笛晓
第六十四章
这建筑之前修了个宽阔漂亮的广场。广场正东方是个高高的看台, 修得和勾栏差不多, 却比勾栏要宽阔许多。广场修整得平坦而漂亮, 可供上万人列队其中。
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便聚集在这广场之中。王雱也带着小妹出来看热闹, 小妹被他和吴氏一左一右地牵着, 周文时刻守在他们左右, 严防偷儿和拐子。
小妹好奇地看着牌匾上裹着的红绸, 扭头问王雱:“哥,底下藏着什么字啊?”
王雱笑眯眯:“等会范爷爷揭开了红绸,你就能看见了, 到时候你自己认。”
小妹现在认了不少字,听了王雱的话后兴奋点头,很高兴自己刚学的东西有了用武之地。随着广场中挤着的人逐渐增多, 王雱这些有内/幕消息的家伙所在的位置很快成了人人艳羡的风水宝地。
府衙领导班子今天全到了, 先出场的是柳永,他是出来热场子的。他衣袂飘飘地往那儿一站, 被他早早透了消息的女伎们马上激动起来, 有些名气大些的非常矜持, 只叫随侍左右的婢子拍掌欢迎, 名气小些的可没那么多顾忌, 当场就喊起“柳先生”来。
柳永非常友好地朝她们一笑,又让气氛更上一层楼。百姓们平时接触府衙班子的机会本不多, 可见了柳永便感觉颇为亲切。
接着是王安石到场。百姓们一看,这不是他们那个裤腿上经常沾着泥的王通判吗?
百姓们不懂什么百年规划, 只晓得这官儿没有官架子, 甚至还经常在田间与他们闲谈,于是许多人向左右炫耀完“我和王通判说过话”后也不甘落后地喊起“王通判”来。
王安石意思意思地讲了些话,分量最重的范仲淹终于出现在人前。他脚步健朗,精神矍铄,一双曾经锐利无比的眼睛像是狂风巨浪平息过后的海面,平静而又深沉。范仲淹露出笑容,表示欢迎各方人士到来云云,随后便与王安石、柳永一起拉开大门牌匾上的红绸。
“齐鲁博物馆”五个大字显现在所有人面前。王安石代替范仲淹开始宣讲参观规则:由于博物馆每日可容纳的客流量有限,今日只能抽取一批百姓入内,大家若想进入参观便列队领号,没有抽到的可以留在广场参加即将开始的互动节目。
所谓博物馆者,博物洽谈,通达古今。
齐鲁博物馆里设有士农工商四馆,其中士这一馆最丰富,总览百家之学,其中最具特色的便是齐鲁孔圣文化和齐鲁兵家文化!都不是单纯的展示某些书籍或者字画,而是选了些有代表性的器物或者模型进行展示。
若是游览期间文兴大发,想要留诗一首,还可以去文馆的长廊之中向人讨要笔墨尽情创作——若有佳作,文馆会誊写出来张贴于长廊之上供人阅览;哪怕算不算佳作,写在“留诗册”空白处的作品也会放置在阅览架上供人品读;要是你想以文会友,还能在诗作旁写上自己的通信地址,将来有人看了你的诗作觉得找到灵魂挚友说不定会给你写信!
另外三馆也同样丰富,农馆展示各种农耕器具、作物标本,还可以上手尝试一下农具该如何使用;工馆则是各种时兴发明,以及日常用到的各种工具器械的发展历程,同样有一些器械可以上手操作;商馆,展示的是陆上丝绸之路沙盘和海上商路沙盘。
这四个分馆内大部分器物,都是有经验的农户、工匠提供的,或者由州学、县学的生员亲手制作。
州学生员们穿着儒生袍充当“志愿者”,有条不紊地接引着入内的百姓,一开始讲解起来还有些生涩,后来被百姓们提问得多了,解说与解答起来便利落多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非常自然。
由于都亲自参与了展馆的布置,州学生员们全程都带着点小骄傲,看到小孩子们哇哇惊叫也不觉得烦躁,只适时地提醒他们不要破坏展馆内的展品。
我们的柳永大佬,又下帖子请了一群文人、给了他们黑箱门票让他们在文馆内的亭子里开文会。
拿到黑箱票的文人雅士们欣赏完百家文化展,心潮澎湃,灵感涌动,一边喝着冰镇美酒一边吟诗作赋,几个书童负责在一旁拿笔记录着每个人吟诵出的佳作,偶有不足之处还悄然修饰修饰——反正喝多了以后飘飘然,大伙都不太记得自己写了什么。
王雱为了凑趣领着小妹去抽了奖,结果没抽到门票!
真是岂有此理!王雱麻利地亮出衙内身份,同样拿到了黑箱票,带着小妹他们入内参观。
小孩子们对文馆的兴致不大,倒是看农馆工馆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商馆硕大的丝绸之路沙盘之后更是哇哇惊叹,兴奋得不得了!
由于博物馆对客流量有限制,外头的百姓眼巴巴地在盼着里头的人早些出来,好让他们知晓里头有什么;若是他们出来得早,还能让他们也进去看看!
可惜的是,一直到外头的各种互动活动结束,晚饭时间快到了,里头都没出来几个人。直至博物馆宣布要闭馆了,第一批参观者们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展馆,表示回头还要叫上朋友一起来,收费也来!
还有些想要玩以文会友的,已决定回去之后立刻闭关写诗文,非要憋出篇绝世佳作来一鸣惊人不可!
博物馆顺利闭馆,王安石又代表府衙班子宣布了另一件事:今晚将会有第一届齐鲁文化节联欢晚会,节目由青州州学、青州瓦舍、青州各佛寺道观联合筹备,入夜后再开始,大家可以去吃过饭之后再来欣赏。
这消息一出,不管是看了一天展馆的还是等候了一天的都感觉疲惫尽消,离家近的人带着妻儿回家吃饭,离家远的就近找个店或者摊子吃点东西,急切地等待晚会开始。
事实上为了这次晚会,范纯礼简直忙得脚不沾地,各个节目的表演者来自不同阶层,彩排起来难免会有种种摩擦,连节目排前排后都要撕一轮。好在范纯礼上头有他爹在,还算镇得住场子,几次彩排下来大伙已经配合得非常好,只等入夜后把灯光、配乐、服饰妆容之类的准备到位就可以来个“万民同乐”了。
结果临近齐鲁文化节开始这几天,王雱还临时推了个节目上来,说是作为开场很有气势,可把范纯礼气哭了。
你说用来开场就用来开场?
知道这几个月来为了撕到开场和压轴,出节目的各个单位明撕暗撕了多少回吗?
范纯礼表示自己很想撂担子不干。可在看过王雱推过来的开场节目,范纯礼马上改变了主意!
没办法,这开场曲实在太有气势了,简直让人感觉置身于铁血战场,心潮激荡,热血沸腾,士兵听了想打仗,士子听了想背书!
范纯礼当场就问:“这曲子叫什么?我怎么没听过?”这一声声、一段段,仿佛直直地敲打在听者心中!如此好曲,正应了博物馆搞的齐鲁兵家文化主题,指不定以后还能入选军队出征必备曲目,用来鼓舞士气!
王雱告诉他,这是一个牛逼作曲人写的,笔名叫怪哉和尚,法号义海,平时大家可以叫他义海大师。等将来怪哉大师这个笔名红了,千金一曲不是难事,现在人家免费给你用你就偷着乐吧!
被王雱这么一忽悠,范纯礼还真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毫无怨言地去调整节目安排、稳定各方情绪。
这天傍晚,王雱家来了个风尘仆仆的客人,乍一看,蓬头垢面,辨不清模样;再一看,是个熟人,不是没了王雱之后只能独自搞创作的沈括又是谁!一别两年,沈括已经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
作为一个声名远扬的畅销书作家,沈括做了件非常幼稚的事:离家出走。
沈括咕噜咕噜地灌了口水,对王雱说:“我爹和我的叔伯们都反对我继续写书,说这于我科举无益。我一生气,就决定出发来找你了,结果走到半路,我被山贼劫道了,带的银子都没了!好在看我是个读书人,那群贼人没杀我。”说起这些事,沈括抹了一把辛酸泪。
王雱一阵无语,叫人热了些饭菜送上来给沈括。这也不是小孩了,怎么想得出离家出走这种傻事来?果然好日子过久了,容易变成傻白甜。
来都来了,王雱只能让人快马加鞭去杭州给沈家送信,免得沈家那边被吓死。忙活完了,他嫌弃地让沈括先冲个澡、换身衣裳,再与他们一起去看齐鲁博物馆那边看联欢晚会。
沈括博览群书,知晓这京东东路正是古时的齐、鲁两国所在地,出过孔子、孟子、墨子等等大佬,吴起、孙武、孙膑等等牛人,自成一个文化圈子,只是有些纳闷:“这不是青州吗?怎么会叫齐鲁博物馆?”
来了个可以一起吹牛逼的老友,王雱心情颇不错,热心给沈括解答疑惑:“牛逼,当然要往大里吹,青州难道不算齐鲁之地?稷下学宫还在咱们的临淄县里呢,我跟你说,临淄县许多热心人士还准备修复稷下学宫旧址,搞个大书院。”
沈括嘀咕:“哪来那么多‘热心人士’?”
王雱面不改色地说:“等他们看到齐鲁博物馆的成功,自然就热心了,绝对火热火热的。”
沈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