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果然是来砸场子的,好小子,贼胆还真是肥了!李显一见张祥阳那副样子,立马便知此子来意绝不简单,心头的怒气不由地便涌了起来——科举改革明面上是李贤在操持,实际上所有的规章制度全都是出自李显的筹谋,举子能享受何等待遇李显心中自然有数,别看而今四十余州遭旱灾,可朝廷给予过灾诸州的举子乃至秀才们的禄米却依旧是有保证的,断不至于让这些读书人也陷入困顿之中,由此可见,那张祥阳断然不是真的移民,如此一来,其之来意也就昭然若揭了的,李显唯一不清楚的是这家伙的背后到底站着的是哪尊大神。
“刘壮士,孤看你身手不错么,若是动真格的,那帮浑球怕是无一人能近得了壮士的身,却不知壮士为何藏拙至此,孤好奇得很,刘壮士可愿为孤解惑一二么?”李显没再理会脸色变幻个不停的张祥阳,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刘子明一番,而后笑眯眯地问了一句道。
“殿下过奖了,俺倒是能打,但却不能打了邓菩萨的人,俺这一路来,受了邓菩萨的大恩惠,若非有邓菩萨,俺一乡的人都要死绝了,俺怎敢伤了邓菩萨的人?”刘子明显然是个实心眼之人,既没有听明白李显对张祥阳的问诘,更不曾看出李显那看似随和的笑容里所暗藏着的杀机,摇晃着大脑袋,嗡声嗡气地回答道。
邓菩萨?呵呵,邓诚那小子还真是立地成佛了!李显一听邓诚在刘子明的口里成了菩萨,不由地暗自好笑不已,可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随和地点了点头,一派随意状地接着道:“刘壮士自言有一乡人随行,且不知都在何处,不妨都唤了来好了,孤倒是想见上一见。”
“小老儿叩见殿下,子明年幼无知,冲犯了殿下,恳请殿下能容其自新,小老儿等给殿下磕头了。”
李显的话音刚落,周边围观的人群竟就此站出了不少的人,更有一垂垂老者颤巍巍地行到了李显的身前,一头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颤声求告着。
“老人家,使不得啊,您老还是起来说话罢。”
李显虽身份显贵,却不是不近人情之辈,尊老爱幼的道理还是懂得的,哪能让一古稀之人给自个儿磕头不休,这便忙不迭地抢上前去,一把将老者扶了起来,温言地说了一句道。
“殿下您不答应,老朽实不敢起。”
老者虽强不过李显的扶持,不得不站起了身来,可口中却依旧颤声地哀告着。
“老人家误会了,小王断无见怪刘壮士之意。”
李显实在是奈何老者不得,只能是笑着给出了个承诺。
“多谢殿下宽宏。”一听李显如此说了,老者的心也就此安了下来,紧赶着谢了一句之后,又对着刘子明吼道:“傻小子,还不赶紧叩谢殿下的不罪之恩!”
“啊,族长,俺……”
刘子明显然还是不明白老者为自己求情的缘由何在,呆愣愣地伸手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地傻了眼。
“你这混账小子,回头再跟你算帐。”
老族长见刘子明光顾着发愣,不由地便气得跺脚骂了一声,而后满脸歉意地对着李显一拱手道:“殿下海涵,子明父母死得早,老朽垂垂老矣,实少管教于其,这厮都十八岁了,还就只懂得四乡里撒野,皆小老儿疏于管教之过也,望殿下多多海涵则个。”
我勒个去的,十八岁?这厮那张脸咋看都像是三十八岁才对!李显一听刘子明只有十八岁,登时便愣住了,狐疑地扫了刘子明一眼,不由地便苦笑了起来。
“让让,都让让!”
就在李显好一阵子无语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身着大红官袍的中年官员在一大群衙役的簇拥下闯进了场心,大大咧咧地便试图向李显身前凑去,然则没等那名官员靠近,凌重已一闪身,挡住了其之去路,手握刀柄之上,杀气凛然,直惊得那中年官员忙不迭地便倒退数尺。
“本官乃蓝田县令程敏,尔是何人,安敢拦住本官,还不退下!”
那中年官员虽被凌重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可口气却甚是强硬,毫不客气地挥了下袖子,便呵斥了起来。
“哼!”
蓝田县因属京兆府之故,其县令之品秩比寻常地方县令要高了数级,勉强够到了从五品下的官阶,算是中层以上的官员了,可凌重乃是从四品上的武将,比其整整高了两级,加之又是李显的绝对心腹,哪可能将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看在眼中,这一听此人言语不善,面色不由地便是一沉,冷哼了一声,身上原本就重的杀气陡然间更盛了几分……
第一百八十三章糊涂账糊涂算
“你,你,你想做甚?某乃朝廷命官,尔安、安敢无礼若此!”
凌重乃是厮杀汉出身,身上的血煞之气本就重得很,这一肆意而为之下,更是骇人得紧,可怜那蓝田县令程敏不过就是一文官耳,纵使懂些弓马,却也有限得很,怎经得起凌重这等血腥之威压,登时便被吓得面色煞白一片,好不容易才稳住了神,不甘地出言呵斥了一句,只可惜话说得结结巴巴地,浑然不见丝毫的威风,倒将怯弱的底子全都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哼!”
凌重跟随李显日久,于阴谋道道上的事情自是见得多了,这一见程敏来得蹊跷,哪会猜不出这厮十有八九跟那个张祥阳有着扯不清的瓜葛在,哪可能对程敏有啥好气色,给其一个下马威自是必不可少的事儿,此时一看程敏色厉内荏的样子,自是更坐实了先前的判断,心头怒气一起,这便再次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让他过来好了。”
凌重能猜得到的事儿,李显自然不可能猜不着,只不过因着身份所限,李显却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给程敏脸色看,很显然,李显是绝对不会反对由凌重出面做此事的,当然了,下马威可以耍上一把,完全闹崩却不是李显的本意,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李显自也就见好就收,这便语气平淡地吩咐了一声。
李显既然开了口,凌重自是不会再坚持,这便阴冷地笑了笑,一闪身,让开了通道,程敏见状,尽自气恼万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拂了下宽大的袖子,低头快步向李显所在的粥棚门口行了过去。
“下官蓝田县令程敏参见周王殿下。”
程敏其实十二万分地不想来见李显,倒不完全是因此行乃是吃力不讨好的为人擦屁股之事,更多的则是因畏惧李显的狠辣,哪怕其背后有着厚实的靠山在,可程敏依旧心头发虚,毕竟远水是解不了近火的,可惜程敏却不能不来,若不然,纵使能躲得过李显这一关,其身后的靠山只怕也饶不过他,这等不得不尔的事情本就烦人得紧,再被凌重好生惊吓了一番之下,程敏心里头的憋屈就别提多腻味了的,可当着李显的面,程敏就算有再多的委屈,那也只能自个儿憋在心中。
“程县令不必多礼,蓝田位居交通枢纽,四处灾民蚁聚而来,这些日子可是辛苦程县令了。”李显虽已猜知了程敏的来意,可却故意装作不知,反而温言地夸奖了程敏一番。
“下官不敢,下官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李显越是客气,程敏的心里头便越是紧张,也越急着想绕入正题,只不过想归想,做却是不能这么做,这一听李显出言籍慰,程敏忙恭谦地逊谢了一句道。
“嗯,程县令能谨守本分,大不易也,孤自当上本保奏于尔。”李显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许下了个诺言。
“下官不敢,殿下,下官听闻……”
眼瞅着李显一味地拉呱个不休,程敏不由地便急了,试探着便要引出正题。
“唔,孤若是没记错的话,程县令可是崇文馆出身?”
李显并不打算直接跟程敏谈正事,不待其讲话说完,便笑着出言打断道。
“是,确是如此,下官是显庆元年进的馆。”
明知道李显这是在王顾左右而言其他,可程敏却无可奈何,只能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道。
“啧啧,了不得啊,这才几年时间,程县令已是五品官阶了,足可见程县令才华之过人,好,甚好,孤时常在想,太子哥哥宫里的崇文馆还真是个出人才的地儿,甚是慕煞人了。”李显笑呵呵地说着,完全就是拉家常的做派。
“殿、殿下所言甚是。”
李显所言乍一听似乎没啥大不了的,可细细一品,内里的味道可就足得很了,旁人或许听不出来,可心中有鬼的程敏却是听懂了——李显这是在点出他程敏背后的靠山,换而言之,就是在告诫程敏不要再耍心机了,他背后的主子要干啥李显已是心中有数,事到如今,程敏心里头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也就此彻底地破灭了,除了汗流浃背地点头应是之外,再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小样,还怕治不了你!这一见程敏服了软,李显倒也不为己甚,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敛了起来,面色肃然地开口道:“程县令来得正好,倒也省得本王还得派人去请。”
“殿下有事尽管吩咐,下官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这一听李显要提出正事了,程敏身不由己地便哆嗦了一下,有心想要抢过主动权,可一看李显的脸色,却又没了那个胆子,只能是恭恭敬敬地应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