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点头道,如果你说的不假,那就真是被“摘”走了。也许那个孕妇是无心的。
远亲见爷爷确认,又惊又喜,忙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办。
26.
爷爷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那个孕妇摘走的,也得靠这个孕妇拿回来。
远亲问道,还能拿回来?
爷爷道,你既然认识那个孕妇,就把她找来,把事情缘由告诉她,然后借她的鞋底一用。你在鞋底上扎一个眼儿,一定要扎透,弄一点儿水从眼儿里面漏下去,就好了。
远亲回去之后就照办了。
不久远亲托人来感谢爷爷,说他媳妇的奶果然又回来了。
胡淼先父亲的魂魄被摘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父亲很快全身瘫痪,艰苦挨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撒手归天。胡淼先一怒之下冲到朋友家里,将朋友供奉的蛇仙牌位砸了。对仙家们来说,这是最为恶毒不过的羞辱方式。
从那之后,他跟蛇仙已经势不两立。
可是他哪里斗得过蛇仙?父亲的葬礼刚举办完,母亲也驾鹤归西了。
胡淼先心想,我斗不过你还逃不过你?于是,他领着妻子一路奔逃,没想到蛇仙却紧追不放。最后他逃到了狐仙岭,躲避了一段时间,过了一段安稳日子。可是没想到还是被蛇仙发现了。
他想儿子都这么大了,再这么逃下去也不是办法。刚好听说洪家段的一个老宅子里有只白毛老鼠。狐仙再厉害,也怕猎人枪响;蛇仙再厉害,也怕雄黄。而他听说这只白毛老鼠连猫都不怕。
爷爷也说过,曾经有个人被修炼了许多年的蜈蚣咬伤,伤口位置一直剧烈疼痛,怎么治疗也不起作用,唯有在接近天明时听到公鸡打鸣他才能舒服一点儿。原来蜈蚣的天敌是公鸡,它害怕公鸡啄食。后来那人想了一个办法,天天坐在鸡圈里,并故意弄得鸡咯咯咯地叫个不停。
我还曾听村里的一位老奶奶说过一件怪事,说只要是手被小昆虫咬了,注入了毒液,就可以捉一只蜘蛛放在手上,蜘蛛便自然会去受伤的地方吮吸,将毒液吸出来,然后自己中毒死亡。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还是假,也不知道胡淼先的故事是真还是假。
胡淼先说,既然这只白毛老鼠连它的天敌都不怕了,肯定比蛇仙的修为要高。因此,他才假装去洪利昂的外公家卖二胡,并故意引起洪利昂的外公注意。他知道,洪利昂的父亲被蛇纠缠,洪利昂的处境也不乐观,不如故意引他外公去求白毛老鼠。他自己自从那次炸死灰仙之后,再也不敢主动接近老鼠。
谁料他这点儿心思却被蛇仙发觉,使他的儿子陷入危险。
27.
洪老头听完胡淼先的讲述,叹息不已,一脸愧疚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的事情呢?如果我知道了,就不会要你去求白毛老鼠了,你儿子也就不会出事。”
胡淼先双手捂头痛苦道:“我对不起我儿子,对不起我爹娘啊。”
“我原以为你是真的捉蛇高手,认为白毛老鼠会买你的人情。现在既然不行了,那我另想其他办法吧。”洪老头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胡淼先抬起头来,疑惑道:“你还有其他办法?”
洪老头说道:“只怕这个办法太狠毒,我将来死了也不得安宁。可是目前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胡淼先愣愣地看着这个头发斑白的老头。
这个老头还是没有告诉他到底用什么办法。他只是起身的时候拍了拍胡淼先的肩膀,拍得有点儿重。然后他就离去了。
回去后的洪老头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开始收购村里的老鼠,不论大小,按只收购。村里的大人们不相信,骂他也传染上了外孙的病。可是小孩子们欢呼雀跃,他们可不在乎洪老头到底是不是发疯,只要兜里的零花钱多起来就行。小孩子们立即行动起来,家里的,别人家里的,田里的,山上的老鼠洞被他们摸了个遍。
小孩子们提着一只只挣扎的老鼠找到洪老头。洪老头非常爽快地按照之前的约定一一给钱。
尝到甜头的小孩子们更加兴奋了,一放学就扔掉书包,扔下作业,都跑到山上或者田中掏泥巴,将一只只深藏在地下的老鼠逼得无路可逃。
大人们想阻挡也阻挡不住。有些人便讥笑洪老头学从前的人要“除四害”。洪老头不置可否。
“除四害”的猜想很快被否定了。有人发现,洪老头收去的老鼠并没有被处死,而是养了起来。洪老头家没有养猪,但是近期常找人借糠,看来老鼠吃得还不少。
与此同时,洪老头找一个捉蛇的人借了两个特殊的袋子,咬不烂,钻不破的袋子。
当小孩子们几乎找不到新的老鼠洞的时候,洪老头宣布停止收购老鼠。他将以前收购的所有老鼠都装进了借来的特殊袋子里,然后挑着去了洪家段。
他的奇怪行为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在从他家去洪家段的路上,背后跟随的人越来越多,都是看热闹的。
洪老头也不驱赶像苍蝇一样跟着他的人群。
他到了洪家段,直接走到老宅子的大门前,将担子两头的袋子小心翼翼地放下。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慵懒的夕阳散发着蛋黄一样的光。洪老头的白发也被涂成了黄色,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他也恍惚回到了年轻力壮的时候,底气比出门前要多了几分。对面的大宅门被染成了土黄色。他心想,这不过是比一般的要大一点儿的老鼠洞嘛,有什么好怕的?
28.
他清了清嗓子,双手叉腰,对着土黄色的大宅门喊道:“里面的鼠先生听着,老头有事相求,您也不用出来显面,老头知道您能听见。老头有一外孙和女婿,多年被蛇困扰。女婿当年无故杀蛇,犯下罪孽,受到报复。天作孽,犹可脱,自作孽,不可活。女婿是自作孽,老头无话可说。但是外孙无缘无故受牵连,老头不甘心。”
此时夕阳几乎被西边的山吞没,仅露出一个边缘,像是一只偷窥的眼。
洪老头继续大声道:“鼠先生,外人称洪家段为鼠仙庄,自然是认为您虽然在畜生道,但如仙人一般庇佑一方。现在那毒心的蛇闹到家门口来了,您为什么不庇佑我们?难道您因为它也是畜生道的,有意躲避吗?”
大宅门前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围观的人保持着安静,生怕自己制造出的噪声影响了洪老头,或者影响了老宅子里的窃听者。就连袋子里的老鼠,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在挑来的路上一只只“吱吱”乱叫,此刻却毫无声息。
长时间的喊话使得洪老头的声音变得略微嘶哑。他指着地上的两个袋子,对着大宅子喊道:“鼠先生,因为您,我们周边的人几乎不再伤害您的子孙,让您的子孙在我们的粮仓厨房取食。我们保护您的子孙,您也应该保护我们的子孙。如果您不帮助我这个老头的外孙,老头终将这些您的子孙全部打死。到时候莫怪老头我心太狠。”
他的话刚说完,袋子里立即传来悲戚的吱吱叫声,仿佛是在向它们的祖宗呼救。
一个看热闹的人惊讶道:“难怪说放老鼠药的时候不能商量放什么地方,原来它们真的能听懂人的话啊。”
旁边一人插话道:“你现在还在家里放老鼠药?”
那人连忙摆手:“别乱说,我说的是以前。让老宅子里的听到,误信了你的话,那我没法解释了。”
一只大公鸡从人群里走出,来到袋子旁,对着系着袋口的绳子猛啄。它以为那是蚯蚓。一番徒劳无功的努力之后,它才放弃。但它有些不甘心,仍站在绳子边上不愿离开。
洪老头怕它再啄绳子,正想赶它,它却提前突然一惊,原地一跳。等洪老头将手举起,那只大公鸡早已张开翅膀扑棱扑棱地钻回了人群里。
一个年轻小伙子大笑,说道:“这只鸡好聪明,居然知道你要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