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言早已铺开了笔墨,他看了姜妙一眼,似乎是问她确定要在这呆站着?
姜妙默默找个地方坐了,她看着沈之言执笔写字,不时轻声问老人是否有什么遗漏,窗外秋风穿堂而过,卷起他朴素的衣角,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人真的只是个青衣书生似的。
不,她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还是不能太相信沈之言。
离开时老人对他千恩万谢,激动道:“这下好了,三娃收到这信一定会回来的。”
回去的路上,姜妙有些不解,“五年未归,说不定遇上什么意外了,为什么他还这么执着?”
姜妙觉得自己说的没错,江南那地方尽是巨贾官豪,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有权有势之人,能不能活着还未可知。
“父母思子,人之常情。”
沈之言这般回答她,姜妙有些微愣,于她们而言,父母即使思子,思的也是她的利用价值罢了。
她不说话了,似乎陷进了某种沉思里去。
回到沈家,沈之言照例去山中砍柴,姜妙正在心中回忆今天记住的路线,突然间被几声嘈杂打乱。
“二花姐,我敢打赌,那狐狸精一定没你好看!”
姜妙听见这个名字,想起了皮蛋说的沈之言的未婚妻,不过她不是和沈之言解约了吗?她来做什么?
二花本名曹琴花,父亲是杏林村的村长,姑姑嫁到了城里富人家当小妾,曹琴花日常便以富贵人家的千金自称。
她这些日子在姑姑那里跟着小姐少爷们学仪态,近几日才听说沈之言捡了个美人,这下她哪儿还坐的住,急匆匆地便从城里赶回了杏林村。
她明白自己和沈之言的亲事,其实是小时候双方大人的一句玩笑话,可他家那时家境不错,她便当了真,不过沈家父母去世后,沈之言天煞孤星的名号便传开了来,再加上她姑姑做了贵妾,曹琴花心气难免高了起来,早早便求着她爹退了亲。
但是沈之言长得那么好看,她就算不要他,也不容许别人压过她去。
她推开沈家大门,正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却突然被里面那人惊住了。
少女一袭浅青色袄裙,一张脸未施粉黛,她眉眼盈盈如西湖婉转的秋水,朱唇又似三月初的桃花一般粉嫩。她静静的端坐在一张破烂靠椅上,手边放着粗糙的陶瓷茶杯。
可她目光深远,眼角微挑,仿佛身处的不是破烂茅屋,而是世家贵女聚会上的主位。
她单单是坐在那里,就让曹琴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与她相比,姑姑家那位强势主母的威压也不过如此。
她不想承认,可她进门时就输了。
姜妙往日在宫中,连其他皇子皇女都得让她三分,便是在皇后面前她也很少低下头去,更别说能把茅屋破椅坐成天家殿堂的气势了。
她端起茶水,美目微睨。
“你是何人?”
曹琴花气势突然就矮了下去,她结巴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我是...”
她一时不知道用什么立场来说出这理直气壮的话,突然脑光一闪,便脱口道:“我是沈之言的未婚妻!”
“哦?”姜妙蹙了蹙眉,“那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来看看到底是哪个狐狸精!可曹琴花这话到底是说不出来,她吞吐了半天,突然看见了那进门的身影。
“沈………言哥哥!你回来了!”
姜妙看向沈之言,他没有背柴,冷峻的脸上还略有薄汗,一看就是突然赶回来。
曹琴花以为找到了靠山,毕竟她和沈之言是一起长大的,她还曾是他未婚妻,他没道理会向着一个外人。
“言哥哥,你看看这个狐狸精!”
沈之言眉头一皱,“出去。”
“言哥哥?”曹琴花一愣,似乎不敢相信沈之言赶的是自己。
“你...是不是被这个狐狸精给迷惑了?”
沈之言眉眼深沉,“出去,我不说第三遍。”
他果然是被这狐狸精给迷住了,曹琴花咬咬牙,她狠狠地看了姜妙一眼,十分屈辱的退出了院门。
在门外等她的同伴小心翼翼地问她:“二花,你....”
曹琴花跺了跺脚,“明明就是丫鬟的贱命还摆什么小姐的谱!等我去找姑姑,一定要她好看!”
曹琴花走后,姜妙看着沈之言奇怪地问:“你怎么来了?”
“皮蛋说的。”
姜妙明白了,一定是皮蛋看见二花过来找自己麻烦,才跑去找了沈之言回来。
“你在家里,别惹事。”
沈之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姜妙本来舒缓的眉头又皱起,“你是说我惹事?”
又不是她去找二花的麻烦的!
“今晚我要上山,你在这里,有事就叫皮蛋。”
姜妙心中一紧,忙追问道:“上山做什么?”
“今晚会放晴,有些猎物会在晴夜里出来。”
他要去打点东西换成银子,这几个月多了个人吃饭,尽管她跟细猫似的一顿吃不了几筷,可冬日即将来临,若大雪封山前她还走不了,他难免还得给她做两身冬衣。
姜妙心思和他不在同一条道上,她心里紧张地打鼓,今晚沈之言不在,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