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骁爽朗笑着伸出手,道:“击掌为鉴,天上日月与这琅琊山的黄沙为昭,若违此誓,我蚩丹引以为傲的琅琊山腹地亦不复存。”
秦落抬手,互相击了三下掌,拱手朝耶律骁郑重作了一揖,这才缓缓道:“耶律兄,沙场别后,但愿你我再也不见,今生、缘尽于此。”
很多年后,耶律兄坐在北秦皇都的茶馆里,听人说起她的传奇时,他才明白,原来在那时,她便在无声的与他告别。
一片金戈铁马之后,只见赤地千里,尸横遍野,不知是落日染红了黄沙,还是黄沙染红了落日。
“呀——呀——”
成群成群的黑鸦乌泱泱的扯着粗哑的嗓音,扑簌着落在了那片似乎没有尽头的赤色沙地上。
这种乌鸦是生活在大漠上,一种专以腐肉与血腥为食的鸟,习性贪婪却胆小非常。
它们一点一点的啄食着地上的血腥,这让它们尝到了甜头,所以久久不愿离去。
“叮——叮——”
风乍起,将不远处沙地上那面插着的饕餮旌旗上的铃铛吹的直响,呜呜咽咽,呜呜咽咽,就像风沙在为守护这片大漠而长眠于此的英魂们无声的歌唱。
乌鸦们受到了惊吓,“呀——呀——”的直叫,连忙扑簌着翅膀,念念不舍的飞远了。
全身是血的秦落用尽身上仅有的力气慢慢地爬到了一座沙丘之上,艰难的试了几次,这才翻过身。
秦落仰面望着长空之上的青天白云,轻轻叹了口气,腹上好几处沾染了沙子、已经痛的麻木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汩汩的涌着血……
恍然之间,她好像闻到了梅花的清香。
建业城的梅花,应该已经开了吧。
昭然困意齐涌眉头,于眼前最后一片清明,秦落好像看到了阿爹和阿娘带着阿弟在向她招手。
她仿佛间,看到了她的少年郎,唤她:“阿凰”,正骑着白马,朝她飞奔而来……
秦落颤着手指,想伸出手,去拥抱他们,告诉他们,她很想他们,可是、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抬起手。
滔滔不竭的倦意滚滚的席来,青天白云消失在她眼前,她的眼中慢慢地陷入了无尽黑暗,将她的不甘与思念拉入深渊,生生世世沉沦,没有归期。
原本万里晴空的大漠却忽然乌云蔽日,沙尘起,一大片殷红的阴影以势不可挡之势,无声地而来……
☆、落子勿悔(终)
时光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了长宁十七年。
只听“噗通——”一声,一个身影坠入了冰湖之中,另一个站在岸上的少女落荒而逃。
沉入湖中的少女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不停挣扎着,她临失去意识前,听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还看到不同的面容充斥在她的脑海,一遍又一遍:
“朕与你死生不复见。”
“阿凰,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秦落,如果有来生,换你停下脚步来等我,好不好?如果你愿意回头,你会发现,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秦落,若有来生,我为猫,你为鼠,我们不死不休。”
“你走后,我会为你虚设六宫,空留后位二十载。”
“秦落,你已经被广陵王殿下退亲了,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你怎么还不去死!”
“秦落,你为何要如此绝情?”
“因为我……放不下曾经对你的爱慕。”
“秦落!”
“姐姐!”
“秦落!”
“姑娘!”
“秦落!”
“……”
她的身体还在继续下沉,恍然之间,她好像看到一个人影跃入了水中,历尽重重阻隔,朝她游来……
“嗬——”
陷入昏迷之中的秦落痛苦的大叫一声,悠悠醒转,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她在采薇院房中的床幔。
身上又冷又痛的出奇,她挣扎着想从榻上坐起来,却头沉脚轻。
秦落慢慢地从榻上挪着寒冷入骨的身子坐起来,扭了扭手腕,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吱呀——”一声,梨花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秦落看到身着鹅黄衣裳、早在上一世的长宁二十年时,便死于乱箭之下的蓼兰鲜活如初的出现在她面前。
蓼兰笑靥如花,语气中甚是欣喜的跟她说:“姑娘,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