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婆家的活干完,不觉中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天气热,又是烈火腾腾,宋轻云浑身都是热汗。这汗水也奇怪,油腻腻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便跑回去洗澡。
老七婆家温室大棚户旁边就是龚珍信的地。
一大早,龚支书侄女唐霞两口子就忙起来。他们拿了桶去刘永华那里担了波尔多液,回到地里开始忙碌。
葡萄已经长了老长,满眼都绿色,因为没有用农药化肥,大棚里空气新鲜,让人很舒服。太阳虽大,但在绿荫下却分外凉爽。
老藤好象又长粗了一圈,粘了药水的刷子在上面刷着,很流畅,很治愈。
这几亩地龚珍信送给了侄女,为了搭大棚,他还拿出了所有的积蓄。
侄女的家庭实在有点困难,他这个做舅舅的看了心里也是难过,想着帮一点算一点。
龚珍信的女儿条件很好,表姐表妹之间关系也非常好,不会说什么。
但唐霞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舅舅,寻思着等到以后葡萄种起来,得了钱,尽快还舅舅。
她已经五十多岁,已然步入老年,人生就这么一晃而过。回想起来,好象还真没有干成过什么事,这葡萄园大概是她最后能做的了,自然非常要紧。
两口子蹲在地上不停挥舞着刷子,汗水一颗颗落在地上。
大棚里很安静,似乎能够听到汗水入地的声音,就好象是希望正在播种。
已经干的波尔多药液一片雪白,在绿叶的印衬下很是醒目。
唐霞:“我说当家的,你说咱这葡萄长得怎么样?”
“还好。”唐霞丈夫话少,常常是妻子说上半天他才哼上一句,在红石村就是一个隐形的存在,今天破例地说了两个字,已属难得。
唐霞已经习惯了丈夫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喃喃道:“梅大姐说了,葡萄明年应该能够挂果。但是,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头一年的果子数量少,质量也不成,也卖不了几个钱。但只要坚持下去,下一茬就会进入丰果期,到那个时候就等着收钱吧!”
“哎,当家的,咱们在红石村已经半年,说是照顾舅舅。其实就是表妹同情我们日子过得苦,扶持我们的。”
丈夫:“恩。”
唐霞叹息一声:“虽说我和表妹感情很好,舅舅家就是我家。可是,你是男人,你心里还是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的,我知道。”
“恩。”
唐霞:“可大家都是一家人,其实想这么多真的没有意思,也生分了。我就这么一个舅舅,舅舅就我这么一个外甥女。表妹事多照顾不过来,让我服侍舅舅,就算不给钱,也心甘情愿。”
丈夫:“那是。”
唐霞:“当家的,在红石村你是不是很不痛快?”
丈夫终于说话了:“不呀,我很高兴住舅舅家。地方大,走得开。不像在家里,房子那么小,跟关牢房一样。在舅舅这里好歹有间自己的屋自己的床,不用睡客厅,我以后就住下了,不回去。”
唐霞点头:“不回去了,除非咱们自己买了房子。舅舅又给地,又给钱的,咱们得把葡萄种好了,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舅舅失望。他好歹是支书,如果别人家的葡萄种成了,咱们这里搞得一塌糊涂,他老人家的面子往哪里搁?这两天我一直在做噩梦,梦见咱们的葡萄都长了白霉,我哭得可伤心了,都哭醒了。”
丈夫:“对的,要种好。”
“啊……”唐霞突然惊叫出声,转头看着温室门口,喝问:“老七婆,你进来做什么?”
只见,老七婆手里拿着一把刷子进来了。
听到唐霞的惊叫,他反被吓住了,讷讷道:“支书没在啊,我我我……我看看你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老七婆是个淳朴的人,他家的葡萄生了霜霉病,给大家制造了这么大的麻烦,内心中很是愧疚。特别是靠着自家地的龚珍信的大棚,如果真有个好歹,第一个就会被传染。
他越想心里越难过,就过来帮忙刷药水。
“不需要,不需要,你走吧!”唐霞脸色大变,如临大敌般喊:“我们两口子忙得过来。”
“你们城里人没做惯农活的。”老七婆连声说:“我那边已经忙完了,闲着也是闲着。”
唐霞急得脸都红了:“别过来,真的不用了。”
老七婆:“都是乡里乡亲,不用客气的。”
唐霞终于恼了,骂:“说了不用,你硬凑过来做什么,谁知道你带没有带病毒,把我的葡萄给传染了算谁的?”
老七婆愕然:“没有病毒啊,我家的葡萄都拔了,一把火烧了。地里的土也都喷了药物,就算有病毒也杀死了。”
唐霞:“谁信呀,你家的葡萄拔是拔了,可你身上带着呀!你身上消毒了吗,洗澡换衣服了吗?老七婆,你再敢朝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了……你还走,当家的!”
唐霞丈夫也不废话,冲上去去,伸手不住推搡:“你走,你走,再不走打死你狗x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