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笑了,说:“我哪有这样的朋友呀。”
胡柳说:“没关系,话先说到这儿,万一你有了这样的机会,才知道找我呀。”
和胡柳说话确实无趣,小雪便提议回房休息。进了天井,小雪猛然看见那间豪华套间的房里亮着灯。房门大开着,一个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雪很震惊,但不敢有任何声张。进房之后,听见胡柳也关上了房门,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小雪在住宿登记上看见过,那套房是她爸爸的司机长年包租的。这司机也被牵连到爸爸的案子中,因犯有包庇等罪被判了几年刑,所以这房间一直没人来住。和尚不知山外事,只要客人预付了足够的钱,这房间当然得留着。可是今晚,住进那间房的女人是谁呢?
小雪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后来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但不停地做梦。她梦见自己在一条船上,船很颠簸,她坐在紧靠船舷的位置。这时,一个黄头发的外国姑娘走过来要她让座,说这是她的座位。她便和这姑娘争执起来,正争得不可开交,忽听有人在喊船到码头了。小雪于是和很多人一起下船,大家都在谈关于名画的事,说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参加一个名画拍卖会。小雪和大家一起走进了一条长廊,但众人忽然消失了,只剩下妙玄和尚走在她的旁边。长廊很黑,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女人。妙玄和尚对小雪说,别跟那女人走,她便害怕地停了下来。妙玄和尚也站在暗黑中,合掌默念着什么,好像是在为死人超度似的。
小雪在恐惧中醒来,正是夜半时分,寺院中的夜寂静得像是黑色的深潭。她下了床,拉开窗帘的一角看出去,天井对面那间套房里的灯还亮着。她轻轻地开了房门,像影子一样来到那亮着灯的窗前。窗帘之间有一道细小的缝隙,她凑近脸从这道缝里望进去,屋里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一面小镜子,另一只手正拿着眉笔在描眉呢。小雪顿感毛骨悚然,立即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天井里,才转身跑向自己的房间。她抚着跳得厉害的胸口,忽听得胡柳正在隔壁房间里低声说话。胡柳的语音很含混,但语调激烈,像是和人吵架似的。小雪只听清了“见异思迁”这几个字,其他的发音都很模糊,小雪明白过来,胡柳也是在做梦呢。她稍稍定了定神,正要回房时,忽见这天井的入口处亮起了一盏昏黄的光,这团光照亮了妙玄和尚的脸和他脚下的路,这是妙玄和尚提着灯笼来巡夜了。小雪赶紧一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后,她想到,明天一定得问问妙玄和尚,住进套间的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胡柳还没起床,小雪已在寺庙里转着寻找妙玄和尚了。她走过大殿,走过佛堂,最后在寺院大门外看见妙玄和尚正在扫地。大门外的这片空地很干净,他还扫什么呢?网上曾有人说这是在扫红尘中人的脚印,小雪一直以为这是戏言,现在看来,此话不假。
小雪走过去,问起了住在套房里的是什么人。和尚立即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套房的施主有言,凡是能说出他手机号码的人,住进去便是,我们从不过问。”
小雪正感失望,忽见住在套房里的那个女人正沿着下面的石梯走上来。小雪定了定神,便向山道迎了过去。那女人三十多岁,眉毛描得细长,有点夸张。小雪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叫她“阿姨”还是“大姐”。她最后还是叫道:“大姐,这么早就出来散步呀。”那女人看了她一眼说:“哦,我是去停车场看了看,他还没来。唉,又是开会吧。不过今儿下午他肯定会来。”
小雪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便问:“他,是谁呀?”
那女人凑近她说:“妹子,邹副市长你知道吧?他再忙,可心中只有我,我们很久没在这里相聚了,他昨天发了短信给我,说今天一定来。你看,你看,这就是他的短信……”
那女人一边说话一边摆弄着手机,并递给小雪看,小雪看见那却是条卖房的广告。
对这突然发生的事,小雪无比震惊,并有想呕吐的感觉。虽然,她从报纸上已经知道,她的爸爸有三个情人,但如今面对面见了,自己也还是感到无地自容。这三个情人,最小的一个还在读大学,这女生在高中时为市里的活动做礼仪小姐,便被她爸爸看中了。第二个是某艺术团的女演员。而眼前这个女人,一定是市里某局的副局长了。新闻报道说她原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小科员,和爸爸好上之后很快逐级攀升,并最终当上了副局长。当然,爸爸案发后,这个副局长又回到了小科员的位置。现在看来,这女人的神经已经出问题了。
这时,那女人已在石梯上坐下,对着山下小声唱起歌来。一边唱,一边还用手在膝盖上打着节拍。
小雪转身就跑。她想大叫,大哭,她希望山崩地裂,马上把自己给埋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关上门便倒在床上号哭起来。
胡柳在“咚咚”地敲门,小雪像是没听见,眼泪已经没有了,她只是号。胡柳在外面觉得窗户都被震动了,她不再敲门,浅浅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这女孩也真够痴情,为几天的恋爱犯得着这样吗?”
这天,游山休闲和去山后泡温泉的计划都取消了。小雪执意要回家,胡柳只好依从。她们下山来到停车场,小雪看见那辆黑色轿车,突然莫名地感到不舒服。她对胡柳说:“你怎么买这种颜色的车呢?”胡柳说:“公司配给我的,还能选颜色吗?”正说话,胡柳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一边说着“喂”一边往远处走,好一会儿后,她才接完电话回到车边,主动对小雪解释道:“公司老板来的电话,要我给他寻找名画卖家,唉,今天我休假他也在催,看来我老板快成收藏癖了。”
回城的路上,胡柳一边开车一边对小雪说:“皮医生那人,我觉得挺喜欢你的。”小雪“嗯”了一声并不答话。胡柳发现她气色虚弱,像生了大病似的。
小雪回到家,刚进家门魏阿姨便对她说:“昨天有人打电话找你,说是有急事,看来,你真该去买一部手机了。”
小雪刚从国外回来,没有手机,原想回来待不了多久,用不上这玩意儿,可那天在酒吧想和皮贵悄悄通话时才感到不方便,她是借了胡柳的手机,和皮贵悄悄约定他的身份是皮医生。现在看来,这手机还真是不能没有。
“急事?”她问魏阿姨,“谁打来的电话?”
魏阿姨说:“一个男的,他说他姓皮。”
小雪心里“咯噔”一声,好像预感到会有什么严重事情似的。
第四章 月下花园
吊死或怎么死,皮贵见惯不惊。他正要往停放尸体的整容间去,秃主任又补充道:“这个女人,据说与已毙掉的副市长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