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我今天进步了吗?”九宁问他。
回想刚才那一阵堪比伐树的噪音,周嘉暄嘴角微微翘起,本来不想抬头的,但能感觉到九宁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只能抬起头。
“比昨天好。”
他含笑说。
九宁抬起下巴,凑到案前,摊开肉嘟嘟的掌心给他看,“阿兄你看,我都练出茧子了!”
得意洋洋,只差没在脸上写“快夸我,快夸我”。
周嘉暄轻笑,低头握住她的手,摩挲她指腹间的薄茧。
她的手掌有点肉呼呼的,手指却根根纤长,很适合练乐器,可惜她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其实她也不需要天分,只要样样都会一点就行了,又不是需要以此为生的乐伎。
让她学这些,主要是为了帮她融入世家闺秀的圈子,有国手徒弟这个名声,那帮喜欢出风头的小娘子怎么着也不会冷落她。
可惜好像没什么效果。
“今天你去族学了?”周嘉暄对着九宁的手掌心轻轻拍了几下,带着责怪的意味,“以后再有这种事,阿兄帮你料理。”
九宁抽回手,笑着翻周嘉暄的书卷,看他在读什么:“也不能事事都麻烦阿兄呀。”
几年之后江州生乱,三哥也保护不了她。
哗啦啦,卷帛被她弄乱了。
周嘉暄按住她捣乱的小手,“别打岔,今天你受委屈了,我不会罚你。下一次不要这么冒失,毕竟是族学,传出去不好听。你想出气,有的是法子。”
九宁抬起头,双眉微蹙,“下一次我也会这么做,阿兄,十哥和十一哥还敢暗算我的话,我就提起鞭子抽他们一顿。我要是退让再退让,他们不会念我的好,只会得寸进尺。这一次是没毒的蛇,谁知道他们下次会拿什么来吓唬我!”
哼一声,接着道:“阿翁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双倍奉还。我听阿翁的。”
当然,如果和对方实力悬殊太大,九宁还是会识时务地认怂。
这种情况下她就在心里偷偷骂对方,盼着对方赶紧倒霉。
周嘉暄皱眉。
观音奴这样的脾气,是不是太烈性了?
小娘子还是要温婉些才好,毕竟世人更偏爱谈吐优雅、贞静柔顺的女子。
尤其像观音奴这样姿容出众的美人胚子,更得注重德行,稍微有点出格,就会招来别人的贬损谩骂。
以前观音奴可没有这么重的戾气。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阿翁把观音奴带歪了?
周嘉暄看着眼前已经换回贵女装束,满头珠翠、衣饰华贵、用天真的语气说着要“双倍奉还”的妹妹,忽然犯起愁来。
……
冯姑办事麻利,亲自把药丸送到护卫们手中。
送走冯姑后,护卫们围成一圈,望着被珍而重之摆放在条桌最中央的豆青瓷瓶,眼圈发红。
九娘对他们这么好,他们却玩忽职守,害九娘受惊……
只要一想到九娘为他们向苏晏求情时诚挚的目光,护卫们就羞愧得双颊发烫。
感慨了一番后,护卫倒出药丸,分着吃了。
护卫长恩留出三枚放回瓷瓶里,“我给苏郎君送去。”
其他人一边唉哟叫唤,一边笑:“差点忘了,你去吧。”
今天众人都当众挨了打,可没有人抱怨,这是他们应得的责罚。
不过他们对由年轻的苏郎君来监刑有点意见: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刚进都督府几个月就骑到他们头上,凭什么?!
但在目睹苏郎君主动给自己三鞭后,众人心里的怨气很快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佩服和欣赏。
苏郎君以身作则,赏罚分明,难怪都督会予以重任。
长恩找到周嘉行的值房前,直接推门进去:“苏郎君,九娘送来的养伤药丸,我给你拿来了。”
屋里静了片刻,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劳烦你了。”周嘉行迎了出来,接过瓷瓶。
长恩让他放好,叮嘱道:“这可是九娘送来的药丸,外边卖的没这个好,别处想买都买不着,你记得吃了。”
周嘉行淡淡扫一眼掌心里的瓷瓶,和他敷衍了几句,目送他转身出去。
等长恩走远,角落里走出一个半大少年,他刚才藏在箱柜后面,长恩没看见他。
“郞主,属下查过了,除了正院,其他院子知情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被打发走了,照顾九娘的冯姑就是后来进府的。”
周嘉行扣紧瓷瓶,“继续查,府里的奴仆大多世代服侍周家人,找到一个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所有人。”
少年应是,等了半天,没听见主子有其他吩咐,默默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