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郡城宏武元年六月初三,六月初夏,夜里街上清凉,城里却静悄悄的,显得凄冷。
晚上才入黄昏,就已静街,重要的街道口都站着士兵,凡有着路人经过,必定会遭到一番盘查。
其中大部分人都会因着各种原因,被士兵拖走。
压抑的气氛,在这个夜晚,格外的浓烈。
街道的店铺和人家,都紧闭着门户,只有在门缝里流出微弱的灯光,而这时,却也奇怪,晚霞将天空映成了一片,远远望去,还使人怀疑是营地火光。
陈留的天,怕是又要变了吧?
百姓想着之前被洛阳军占据城池的前几夜,城中气氛同样如此压抑,而这种诡异情形再现陈留,是否又要兴起兵事了?
不管百姓们心里怎么想,一到天黑,街道上少有闲人出来了。
不信邪打算着出来看看热闹的人,都被士兵以着细作的罪名拖走,是生是死只有天知道,以至于现在,城中人心惶惶。
街道上士兵巡逻着,禁止宵行。
而在不少深宅大院中,还是有着不少夜中宴会以及商议事情的小聚。
陈留郡,刘府。
后院书房内,此时有着几个人,正在小声的说着话。
府邸主人刘伯言在陈留郡城内,有着一定影响力,能在洛阳军到来后,还保留着官职的本地官绅。
刘伯言端坐书房之中,接过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侍女在给这里的人奉上茶,相继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外面有着人把守着,不会有人靠近这里,可以放心的继续接着聊着刚才的一个话题。
书房里,除陈留郡主簿刘伯言,还有着一个王姓主记,一个贺姓的参军,以及几个郡城内的官员。
“各位,刚才你们说了许多,怕不是今夜前来的目的?既诸位齐聚于此,又逢着这时,还是开诚布公的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吧!”见自己一问到正经事上,面前的几个人都沉默下来,刘伯言站起身,来回踱了片刻。
“怎么,你们再不想说,那刘某只好送客了。”说到这里,刘伯言的眉一挑。
坐在他面前的几人,这时终是不能沉默下去了。
先前略谈了些郡内事情的王主记,这时候缓缓开口:“刘大人,我们既然来找您,自有着重要事情,只不过这事关乎着我们的姓命……”
“王大人,有话请讲就是,今夜所说之话,定不会传出府去。”见终于有人开口了,刘伯言露出淡淡的笑,承诺着。
“这样的话,王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王某要说的也是大家的意思,还请刘大人细细思量。”
刘伯言淡淡说着:“这是自然。”
王主记用着低沉的声音说:“刘大人,虽说陈留郡尚未被战火侵袭,别的二郡消息,已是传了过来。”
“衮州各郡中,原本只有着三郡为国公所占,除这三地,五郡都归降大成,现除陈留的二郡更被大成军攻破。”
“虽大成军尚未逼到陈留城下,可不远矣。现在衮州大事已去,陈留怕是难守住了。你我几人,都是本地世家出身,不仅有着尽忠之责,更有庇佑宗族及一方百姓平安之责。既已是守不住了,不如想一想,如何能庇佑此地,不受战火侵害……”
“……大成军虽向来有着仁义之名,可坚守不降者,往往诛族,毫不留情,真是待到城破之时再多考虑,怕是陈留世家将十之去八九啊!刘大人,您在郡守面前,向来有着几人薄面,要能劝说郡守早做打算,真可谓是功德大矣!”
刘伯言听着他在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既不惊讶,也不赞同,等王主记说完,他才看向面前的几人:“你们几位,也是这么想?”
虽不知道刘伯言心里想法,但想到现在陈留的局面,这几人还是一咬牙,啪的一声行礼,说着:“大人,衮州现在只有陈留一郡,先前二郡被破时,洛阳都未派兵支援,现在只有着陈留,国公又岂会派军过来?”
“陈留现在既无援军,也无后路,周围都被大成兵马所占,哪怕是有着些粮草,也不会坚持太久。以大成军攻势,怕是大军逼近之时,不出十曰,郡城会被大成军所占。与其死伤无数,再归降大成,倒不如早早未雨绸缪,或许结果会有所不同……”
“贺大人所说不假,下官同样是这样想,还请刘大人,能劝说郡守早做打算!”
刘伯言听到这里,终于苦笑一声:“你们以为劝说了郡守大人,就能顺利归顺不成?莫要忘了,虽郡守大人归降有功,没有被郑国公罢免官职,可陈留郡内有着洛阳派来的军队驻守着,有着两个将军协助郡守做事,这协助二字,你们又岂会不明白其中意思?郡守大人就是有着早做打算之心,怕是也有心无力啊。”
“刘大人,只要郡守能与我等齐心,这事有着五成把握了。莫要忘了,就算洛阳派了人来,在这陈留地方上,还是有着许多事情顾及不到,他们到来时曰尚短,又岂会真的将陈留掌握于手中?”见刘伯言话中有了松动之意,王主记连忙劝的说着。
刘伯言思索片刻,终是点点头:“刘某去试上一试吧。”
一处官道,阳光下,地平线上涌出一片红色,这是连绵的大军和旗帜,过了片刻再看过去,人就清晰了许多,只见一个个方阵在前进。
这些方阵,在行军中,当然不可能整齐,但还是基本上保持完整,赤红一片,宛然海洋一样。
十万大军,连绵三十里,一路上自然无人敢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