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泰明显地困惑了一下:“百里赞?臣不认识这么个人。”
对面崔绎的眼几乎是一瞬间就瞪圆了,长孙泰吓了一大跳,倒退了两步后诚惶诚恐道:“王爷息怒,臣真的不认识一个叫百里赞的人,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本王只是随便问问。”崔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后,愤然扭头就走。
回到马厩边,曹迁满脸疑问地等着,崔绎翻身上马,语气冷淡地吩咐道:“本王有事要出城去一趟,你不用跟着了。”曹迁虽然看出他脸色古怪,但身为心腹,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问,于是领命独自返回西营。
崔绎骑着金乌出了城,本一路朝着贡县方向而去,打算去找百里赞的同乡人问个究竟,然而路走了大半程后,耳旁没了人声嘈杂,倒是渐渐地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舍近求远了——何必跑贡县,要找百里赞的同乡,直接去御史台找程奉仪的相公翟让不就好了?
只不过崔绎见过翟让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费了一番力气才从脑海中把人的名字给挖了出来,此人与百里赞不但是同乡,更是同窗,据翟让自己的话说,二人亲如手足,那么如果百里赞过去就和崔焕相识,翟让一定不会不知道。
于是崔绎拨转马头,返回紫章找到了翟让。
翟让证实了崔焕的话,数年前百里赞第一次乡试落第后,确实有一个外乡的青年常到贡县来找他,翟让见过那人几次,对长相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那人年轻俊秀,文质彬彬,听口音是京城人士,大概是同科考试认识的朋友。
和百里赞相识的竟然不是长孙泰而是崔焕!这一点令崔绎倍受打击,如此一来他之前所有的认知就都要推翻重来,没有长孙泰这块踏板,持盈是怎么知道百里赞的,又是为什么把他举荐给自己,百里赞留在王府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崔绎感觉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混乱。
当他回到王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谢永从前院路过,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提心吊胆地问:“王爷……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
崔绎抬眼看他,目光凶狠,谢永狠狠打了个哆嗦,脚底抹油就要跑路时,崔绎又把他叫住了:“站住。本王有话要问你。”
谢永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来,表情僵硬地道:“王爷请讲。”
“你和百里赞同住在偏院,平时可有往来?”
“这……百里先生要么不在府中,要么就在主院,草民与他甚少往来。”
崔绎眉毛一跳,不安如乌云般爬满了心头。
他缓缓地重复道:“百里赞常去主院?”
谢永低着头缩着肩,小心翼翼地回答:“听府中下人说,百里先生与夫人交情颇深,当日舍妹在偏院不慎伤了夫人,还是先生将夫人抱回主院的。”
就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持盈愤然起身离去后,崔绎同样气得不轻,转头就去偏院收拾百里赞。
而百里赞早有先见之明,不用崔绎找,自己就乖乖站在院子里等候,见崔绎旋风一般刮进偏院来,恭敬地拱了拱手:“王爷。”
崔绎猛虎下山一般冲上去,一把将人提着衣襟拖到跟前,怒不可遏地大喝道:“百里赞,你这个畜生!混进王府就是来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本王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相信你这笑里藏刀的混账东西!”说着提拳就要揍人。
“王爷慢动手!”被小厮追回来的曹迁进门就看到这一幕,慌忙上来阻止。
“滚开!”崔绎飞起一脚将人踹开,曹迁一咕噜滚出去好远,险些被踢得吐血。
百里赞不避不挣,镇定自若地道:“不罪而牢是为昏聩也,王爷要打我,是不是也先把理由说一说?”
崔绎气得两眼赤红,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还有脸问本王为何揍你?你趁本王不在府上,天天往主院跑,是为的什么?别以为本王能被你们蒙一辈子,老三派你来监视本王,你和持盈都是太子埋在王府里的奸细!花言巧语将本王耍的团团转,你们玩得倒爽!”
曹迁还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忙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王爷手下留情!夫人和先生都是一心为王爷谋划,鞠躬尽瘁,王爷不可听信小人谗言,误判忠奸啊!”
崔绎怒吼:“闭嘴!”
“老三?三王爷?”百里赞是此时唯一冷静的人,他从崔绎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事情的起因,马上展开了联想,“王爷说是三王爷派我来的,是听何人所说,有何证据?”
崔绎咆哮道:“你与老三早就相识,本王亲自去问过翟让,你们早就认识!若不是存了坑害本王之心,又怎会舍近求远,来本王府上做一个小小的客卿!”
百里赞一脸莫名其妙:“子成说我认识三王爷?他怎么会这么说,我连三王爷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何来认识一说?”
崔绎嗤之以鼻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装蒜,莫不是以为本王没有证据?老三亲口承认与你认识,翟子成也作证九年前你乡试落榜后有个京城来的公子哥常去找你,你敢说不是事实?”
百里赞愣了下,反问:“那人就是三王爷?”
“翟让说你们相谈甚欢,你岂会不知道他是谁。”
“这……那人只说自己字符之,并未透露姓氏名讳,更只字未提自己是皇子一事,我确实不知啊!”
三皇子崔焕字书耀,与符之二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崔绎冷冷地道:“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是真是假谁能定夺?”
百里赞道:“可是王爷,就算我早就认识三王爷,也是他派来的卧底,那么三王爷应该是遮掩都来不及的,怎么会亲口承认与我认识?如此不打自招目的何在?”
崔绎:“……”
曹迁:“……”
百里赞叹了口气,将自己衣襟理整齐,说:“是反间计,目的便是挑拨武王府内部不和,王爷不该一时冲动就妄听妄信,刚才若不是曹将军赶回来拦得王爷一时,王爷盛怒之下杀了我,就算过后发现漏洞也为时已晚,到那时可就真称了三王爷的心了。”
“可你要如何解释持盈向本王举荐你一事?”崔绎仍不罢休,对男人而言,奸细不可怕,绿帽子才可怕。
“老实说,”百里赞表情诚恳,“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夫人,夫人是深闺女子,我又是初到京城,过去也没有半点名声,夫人究竟是如何找上我的。”
崔绎面色不善:“她怎么说?”
百里赞回答:“夫人说是因为长孙大人时常提起我,预备找机会将我引荐给太子,可我从来也不认长孙大人……”
崔绎呼地吐出一口浊气,头大如斗:“长孙泰也说不认得你。”
一时院中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解不开这死扣了。
“或许夫人是从另外的人口中听说过我?”百里赞试着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因为那人身份特殊,不便透露,所以才推说是长孙大人的欣赏。”
崔绎冷冷一眼横过去:“知你有才又身份特殊的,难道是那个叫符之的神秘青年?他若不是老三,又会是谁?”
百里赞怃然摇头:“这一点现在暂无法弄清,不过王爷若信得过我,我有一计,可试探出三王爷究竟是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