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百里赞悠悠笑道:“先别说死,咱们追随王爷图个啥,不就图个前半生风光无限,后半生衣食无忧吗?要是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那不白给王爷干活了么?”

曹迁尴尬地“呃”了一声,持盈也笑起来:“必须的,大家不仅要活着,而且要好好地活着,想想我们是怎么被人赶出京城的,这口恶气怎能不出?”

桌上众人都忍不住笑了,先前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崔绎再次举杯,这回每个人都喝了。

对于要怎么处理谢玉婵,怎么对谢家交代的事,持盈的想法是既然都已经撕破脸皮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反正谢玉婵人在燕州,又已经确确实实成了武王妃,谢家已经不可能回头去登太子的船,就算女儿被虐待,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用小秋的话来说,就是“母债女偿”。

但百里赞却认为谢效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国丈计划”,绝不会因为这么点挫折就罢休,女儿嫁两家的事已经有了先例,从崔颉仍然重用长孙泰的现状来看,只要谢效还有女儿可以送进皇宫,就不能说谢家被绑在武王府的船上了,仍然需要提防。

“谢效就算还有别的女儿,也不是嫡出了吧?他会舍得牺牲嫡女而让庶女进宫做皇妃?”持盈表示怀疑,毕竟他们到宣州的那天并没有见到谢二小姐,如果谢玉婵有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关系应该会很好,加上又没嫁人,肯定会出来接的才是,“就算他舍得,叶夫人也不会愿意吧?”

小秋低声骂道:“那个蛇蝎心肠的母夜叉,回头我一定要扎个小人诅咒她!”

崔绎冷不丁说:“就是叶母叉……叶夫人愿意,宗正寺也不会准,要入宫为妃,必须是嫡女。不过嫁王爷可就不一定了。”

众人愣了下,杨琼首先反应过来:“王爷说的是七王爷?”

持盈恍然大悟——对啊,崔颉不是谢家唯一的退路,还有七王爷崔祥!崔祥是端妃所生,和谢家的姑娘是表亲关系,更有亲上加亲的一层,如果崔绎不可靠,谢家是极有可能倒向端妃和崔祥那一边的。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去年还说可以把谢玉婵塞给端妃自己内部消化,结果现在却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竞争者。

百里赞长吁短叹地:“看来当日夫人的一番话,给杨公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啊。”

杨琼大窘,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碰巧想到而已。”

持盈也忍不住笑起来,说:“杨公子别担心,你不是第一个‘差点立功’的人,当初我和先生误以为程大人要嫁女儿笼络王爷的时候,也打过曹将军的主意。”

“哎?”曹迁正在喝酒,闻言陡然呛了一身。

杨琼表情一变:“程大人是指……”“吏部尚书程扈,”崔绎想起这事还有些悻悻,“你们两个倒会胡乱揣度,本王差点就在程大人面前丢了脸。”

百里赞笑着说:“这就是做谋士的好处,不用担心被主子卖了,不小心卖了主子也不用担心。”

持盈故作严肃地道:“王爷不在的这段时间先生辛苦了,不如回头再燕州府里找一户大户人家,给先生说个媒,不定咱们也跟着沾光,下一顿就能吃上好肉了。”百里赞顿时叫苦不迭:“夫人饶命!这种事儿还是得论资排辈,有名门千金当然是曹将军先请。”

曹迁差点又喷酒,忙抹抹嘴叫唤:“别别别!我就是个粗人,配不上什么名门千金,还是杨兄弟合适,门当户对,杨兄弟先请、杨兄弟先请!”

杨琼表情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听到他们的话,持盈趁机把话一收:“这立功的事儿咱们就先不提了,关于怎么处置谢姑娘,还有人有更好的意见吗?”

席间众人各自低头思考,过得一阵,弄月开口道:“王爷,夫人,奴婢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是,既然眼下咱们还不宜和谢家彻底翻脸,当初在宣州谢家人也曾泼过夫人脏水,不如我们也破她一身脏水,这样不就有关她的理由了吗?”

弄月出身低贱,没什么学问见识,但深宫禁苑里出来的女人,别的不会,阴人却是看得多了无师自通的,她见大家都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便细细说来:“百里先生不是说王妃跟着王爷一起出去玩了吗?现在王爷带着夫人回来了,王妃却没回来,显然是走岔了,只要过个几天,王妃再回来,穿得破烂点,身上带点伤,看起来好像被人侮辱过一样,之后再买通个大夫谎称王妃疯了,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关起来了吗?”

百里赞眼里一亮,抚掌道:“这主意好,王爷听曹将军说找到了夫人,于是立刻动身去寻人,王妃大怒,不顾我等劝阻执意追去,谁知半路遇到劫道的流寇,惨遭凌辱,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返回王府,却是每晚做噩梦,挨不得生人,否则便会发疯,王爷无奈,只得让她单独住在一间小院中养病,这样一来既报了咱们大伙儿的仇,又不会和谢家翻脸。”

小秋早就恨不得把谢玉婵踩在泥里狠狠啐几口了,连连叫好:“对对对,就这么办!打人的活你们谁也别和我抢,这泼妇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家小姐,我一定要亲手掌她一百个耳光才解气!”

崔绎不懂这些拐弯抹角的心计,只要能不用见到谢玉婵那张夜叉脸就什么都好,刚想点头,就听持盈犹豫地说:“主意倒是很好,只是姑娘家最重名节……”

“夫人大可不必同情这种人,”曹迁愤愤不平地道,“夫人不在的时候,那泼妇说得话比这要难听上一千倍一万倍!就算真被人羞辱了,也是她报应上身。”

持盈于是点点头:“好吧,大家都觉得这么办合适的话,就这么办吧。”

第二天一大早,小秋和弄月就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专等着持盈一声令下,就去地牢里教训谢玉婵,持盈坐在镜前梳妆,万分无奈地道:“你们两个真是的,怎么一提到打人的事,比那些精力过剩的大老爷们还激动,尤其是你,小秋,快别蹦来蹦去了,我难道没教过你矜持这两个字么?”

“矜持是什么?我只知道有仇必报,小姐你说是吧?”小秋正抱着小崔娴玩举高高,小崔娴刚吃饱,兴奋得一直在叫。

持盈插好玉簪,起身将女儿接过来:“好了好了,快去吧,记着别下手太狠,打死了倒麻烦。”

小秋早麻雀一般蹦出门去:“放心吧!奴婢有分寸。”

根据百里赞的说法,既然王妃是被流寇所掳,那么身上的伤就应该以拳脚和耳光居多,小秋本来打算亲自动手,拧得谢玉婵浑身青紫,但那样一眼就能看出是女人做的,不太合适,所以最后还是决定请两个做惯粗活的汉子来动手,小秋只要去现场监督,回头把成果报告给持盈就可以了。

持盈这边也没闲着,既然谢玉婵已经倒台了,那么谢家派来的那群丫鬟也就得全部处理了,弄月跟在端妃身边多年,教训宫女是行家,这边的大梁就由她来挑。

前院里站了三排丫鬟,高矮胖瘦参差不齐,持盈叫人端来一把椅子,自己往院中央一坐,朝弄月递了个眼色,弄月会意,上前去,厉声道:“把头都抬起来!”

丫鬟们不知犯了何事,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持盈一阵无力——叶夫人为了不让她临走前那句“没有我也还会有别人”的话应验,真是狠下了一番苦心啊,这么多外表磕碜的丫鬟都是打哪儿找来的?

“你们大家,都是王府的丫鬟,虽说派你们跟着来燕州的是谢家,但供你们吃住,给你们月钱的是王爷和夫人,谁是你们真正的主子?”弄月抱着胳膊在她们面前走来走去,随意一指其中一名丫鬟,“你说,谁是你的主子?”

那丫鬟哆哆嗦嗦回答:“是、是王爷和……和王妃……”

弄月冷笑一声:“王妃?王妃给了你什么,怎么就成了你们的主子。她给了你背井离乡?给了你举目无亲?平时做错丁点事就动手扇你们耳光的是谁?心情不好就罚你们跪在院子里的又是谁?还是说,你们就喜欢被罚耳光,喜欢被罚跪?”

丫鬟们顿时都慌了,一个个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哭求起来:“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夫人饶命啊,夫人才是主子,夫人才是奴婢们的主子!”

持盈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都起来吧。”

丫鬟们还是跪着不敢动,持盈又说:“都起来,听我说。”丫鬟们只得稀稀拉拉地站起来,垂着脑袋等挨训。

“你们本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远离父母,远离兄弟姐妹来到这偏僻荒凉的燕州,实在是不容易,我本不该责罚你们,”持盈的目光挨个儿从她们怯懦的脸上扫过,说道,“但生你们的是父母,养你们的是王爷,你们和谢家非亲非故,却拿着王爷给的月钱,在给谢家通风报信!你们还知道王爷是你们的主子,做的哪一件不是卖主求荣的事?”

二十几个丫鬟全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持盈问:“谢家许诺了你们什么?”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回答:“叶夫人说……俺要是不乖乖办事,就、就把俺爹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