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扶澜说的事十分正常,可商玦已经到了巴陵这么多日子,并且凤晔还专门出宫去看过朝夕,若是要交朋友怎么着也早早就认识了吧,没必要今日才去啊,虽然这么想,可面对扶澜笑嘻嘻的样子孙昭想不出一个合理又犀利的破绽反驳他。
眨了眨眼,孙昭表情一派淡漠,“然后呢?”
扶澜浅吸口气,“然后我们就找了过去啊,很奇怪那周围没什么人,我们中途还走错了一截,哦中间还遇到了一个小太监,那个小太监给我们指了完全相反的一条路,后来想起来那小太监应当是经堂的人,身上还有香烛味,我们沿着错的路走了一截,忽然发现越走越偏僻,没多时转头一看,发现离我们不远处的地方着火了,然后我们就去救人了!”
扶澜一气呵成,中间一个磕绊都没有,再加上他神态自然,中间一直和孙昭对视,孙昭自然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何况扶澜一个局外人也委实没有说谎的理由,孙昭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又问,“扶澜公子可有觉的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扶澜略一思索,“不对劲的地方……也就是那小太监给我们指了一条错路的时候不对劲啊,后来我们自己发现了,对了,只需要捉住那小太监不就可以了?”
扶澜说的十分简单,孙昭却抿了抿唇,扶澜挑眉,“那小太监跑了?”
孙昭无言以对,只能点点头,扶澜摇头一叹,“那可就难了……”
小太监自然不是此番的凶案主谋,可要找到主谋,那小太监便是唯一的突破口,遗憾的是那小太监跑了,若不抓回来,那可真的是无从下手了。
扶澜到底是个局外人,他这简单的一声叹息在孙昭听起来就格外的打脸,然而那小太监的确是跑了,他真是无话可说,扶澜倒也没有嘲讽的意思,见孙昭面色沉沉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内室的方向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眉头一挑,扶澜和洛玉锵对视一眼,朝夕抚琴了!
古朴醇厚的琴声悠扬而来,在如此漆黑压抑的雨夜之中格外的动人心魄,扶澜心中一动,下意识便拉着洛玉锵朝内室而去,虽然没有传召,可扶澜却不在乎这些礼节,刚走到门口脚步便是一顿,屋内左侧的靠窗琴案之后,朝夕墨色的狐裘斗篷已下,这会儿正在抚琴。
红裳墨发,粉黛不施,朝夕削葱一般的十指在琴弦之上勾挑吟猱,微微狭着的眼神落在琴弦之前三寸之地,好似在看着琴弦,又好似什么都没看只沉浸在旋律之间,琴音如风拂来,又如山间的溪流淌过人心头,倾盆的大雨忽然消失了,众人仿佛立足于高山之巅,仿佛置身于百花之海,视野阔达心间豁然,无论多少压在心头的尘埃都被涤荡干净。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朝夕,凤钦亦然。
他定定看着朝夕,某一刻忽然开口轻唤,“庄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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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天有点事先更新这么多,下个情节写不完了……下个情节是个死人的情节,你们猜死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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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白月吃人?
世间有美,其名庄姬,传闻其两岁能书,三岁能诗,四岁便能以一曲《凤求凰》惊艳镐京,镐京乃是大殷帝都,其间天家氏族的才俊从来不少,而在这一众人之间,庄姬既有美名又有才名,从幼时起便是整个帝国最为耀眼瞩目的存在,而凤钦从未想到,他竟然真的能求娶到名动天下的庄姬,十三年前的蜀国在五大侯国之中尚且不算最末之地,可即便如此,五大侯国之中也还有齐,晋,赵,燕,那许婚诏书落定的时候凤钦以为自己在做梦。
庄姬终于不远千里带着天荒来了巴陵,天荒天荒,地老天荒,帝君将天荒琴送给庄便是为了这海誓山盟的四个字,可谁能想到,庄姬来了蜀国不过四年便香消玉殒,四年时日,庄姬公主从风华绝代的世间奇女子变成了一缕香魂,终究只活在落满尘埃的记忆里。
凤钦怔怔的看着垂眸抚琴的朝夕,回忆如同蔓草一般疯长,这么像……朝夕竟然这么像她的母亲,是庄姬去的太早,所以把她送回他的身边做以补偿吗?这般想着,凤钦心头便是一痛,于美人死了,可是她的话凤钦却没忘,庄姬的死可看做是一场忽如其来的病逝,而那时候的庄姬正值最好年华,好端端又怎么会忽然病逝?除非……
咬了咬牙,分明置身于暖意盎然的华贵宫阁之中,凤钦却第一次觉得这蜀王宫这般冰冷,念头一转,他又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雪夜,庄姬双眸紧闭,好像睡着了似的躺在昭仁宫的凤床之上,新年的喜乐声里,庄姬那一睡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过了这么多年,他没想到朝夕竟然长成了庄姬的样子,平日里或许还不觉的,可这抚琴的样子,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微微狭眸,凤钦忽然有些不自禁的轻唤了一声,“庄姬……”
这两字一出,室内所有人都是一愣,除了正在抚琴的朝夕,其他人都看向了凤钦,凤钦面上一派感念之色,孙岑瞧着忽然看着朝夕轻叹了一下,“真的很像,若是庄姬王后看到这幅场面也必定会十分安慰,摇光公主这琴艺也全是继承了庄姬王后。”
段凌烟看了看孙岑,又看了看凤钦,“像应该是像的,只是怕还是比不上庄姬王后的,虽然未见过庄姬王后抚琴,可光是听着宫里关于她的传说就不知道听了多少。”
段凌烟是在庄姬死后才入宫的,她或许见过庄姬,却绝对没有像孙岑这般和庄姬生活在一个宫闱之中,因此她说这种话倒不算唐突,而凤钦回过神来,看着朝夕只有些感叹的点了点头,“不愧是庄姬的孩子,孤已多少年未听过天荒的琴音了。”
孙岑跟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公子如何了?”
此话一出,室内气氛顿时一滞,不愧是庄姬的孩子,可庄姬却不止这一个孩子的,朝夕在眼前,朝暮却已经销声匿迹许多年,而这都是因为当年凤钦的一道谕令,流放,贬斥,两个四岁的孩子离开巴陵,如今回来了却只回来一个,这又何尝不是凤钦的错?
凤钦沉默下来,而远处的朝夕好似全然沉浸在琴声之中似的,她依旧专注的抚琴,如流水一般的琴音在她指尖流泻而出,如珠玉坠地,如檐铃扶风,清清楚楚坦坦荡荡,不知不觉便将人心头的繁冗陈杂一并除去,可除却这些,根植于心的其他感觉便明晰起来。
凤钦看着朝夕,忘记了于美人死时绝望的眼神,忘记了沉船之时未央湖上的动荡,亦忘记了经堂的熊熊火焰,却忽然响起了儿时的朝夕兄妹,粉雕玉琢的两个小娃娃,是其他后来的儿女都比不上的玉雪可爱,哪怕是如今他最宠爱的凤晔,也是比不上的。
现在想来,他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将两个小孩子赶出了巴陵?
凤钦心中隐隐作痛,握着凤晔的手也微微的用了力气,直至凤晔忍不住的轻呼了一声才使得他回过神来,而恰在这时,正让众人沉浸在思绪之中的琴音却忽然停了,凤晔没来得及问凤晔怎么了,只转过头去看着朝夕,“朝夕,怎么不弹了?”
朝夕的指尖划过琴弦,闻言倏地将琴弦按了住,袅袅的琴音即刻而断,朝夕抿了抿唇有些抱歉,“回禀父王,这清心咒此前还差一阙的谱子还未收全,待全了才能继续弹下去。”
《清心咒》是庄姬极爱之曲,曲如其名,有清心凝神之用,传闻琴艺大成之人弹奏此曲更有助人了悟开化释解心结之妙义,更有人言,此曲可去心魔业障,能保人长命百岁得道长生,民间的传言实在是太多,而懂乐律之人至少会觉得此曲韵律悠扬古朴,好听入心,真能让人安静下来罢了,凤钦只觉此曲唤起了许多旧日回忆,正沉溺其中,曲子却忽然断了,心中竟然有十分的怅然意味,听到朝夕的话叹口气,“既是如此,何时才能收全?”
朝夕弯了弯唇,“快了,已寻到了曲谱,父王若是喜欢,朝夕可时常入宫为父王弹奏。”
凤钦闻言不由得点头,“好好好,那你就常常入宫来。”
说着又转头看一眼凤晔,“晔儿觉得如何?”
凤晔眼底晶亮,笑着道,“那是再好不过了,父王,晔儿能否跟着二姐姐修习音律?”
凤钦唇角微弯,本想立刻点头答应,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好是好,可是你二姐姐冬日便要远嫁燕国,到时候你……也罢,到时候你再跟旁人学也可。”
凤晔看了看远处的朝夕,倒是不曾和凤钦辩驳此话,“嗯。”
朝夕抚琴本就是为了安抚火中受伤的凤晔,凤晔而后又看着朝夕道,“能跟着二姐姐修习几日已是极好的了,太医说晔儿要躺好些日子呢,真希望每天都能听到二姐姐抚琴。”
朝夕抚琴完毕,正打算将天荒收起来,闻言抬眸看过来,便见凤晔直直的瞅着他,再加上他此刻伤痛在身的模样看着格外叫人心疼,她略一思忖,“倒也不是不可以。”
凤钦抚掌大笑,“你二姐姐也心疼你呢,你就安心养着快点好起来。”
凤晔重重的“嗯”了一声,这边厢凤钦转眸看向外面瓢泼的大雨叹了口气,“今夜这雨似乎没个头了,也不知外面有没有什么结果了……”
说着看向孙昭,孙昭眉头微皱,低头道,“王上放心,若有结果必定会来报的。”
听琴时遐思消弭,众人自然没有忘今夜为何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也没有忘为何凤晔躺在床榻之上,这边厢朝夕已将天荒琴一丝不苟的装进了琴套之中,雪白的麻布包裹着琴身,被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琴也听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凤钦看了商玦一眼忽然心头一动,轻咳一声道,“世子,今夜时辰已晚了,又下这样大的雨,你和你的朋友不如都留在宫中歇息,等明日了再出宫去,反正你也不是外人,宫中的殿阁也十分多……”
商玦闻言倒是十分得心意似得颔首,又随意的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商玦适才刚好看到邀月台之中还有几间空着的客房,想来住着也十分方便……”
凤钦的确是想让商玦留在宫中,可他说了宫中殿阁十分多,意思便是随便为他安排一处别的住处便好,可到了商玦这里,他却是点名了邀月台,这意思……不就是今天晚上他想留宿在邀月台吗?可邀月台赏赐给了朝夕,虽然他们今日已经昭告了婚期,可到底还未大婚,虽然早闻他们在淮阴侯府之中也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可现在毕竟是在蜀王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