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敛眸沉默一瞬,“公主嫁去赵国是为赵国世子夫人,小姐过去暂且只是贵妾,既然小姐知道公主的用心而公主不知小姐,小姐不如先行交好再行捧杀。”
捧杀?朱嫣看了这个墨韵两眼,说起来,这个墨韵的确比此前的墨韵聪慧不知多少,捧杀……朱嫣在舌尖将这两个字喃喃念了一遍,笑意微深,“倒是一个法子。”
说着话她伸了个懒腰,“此去赵国,还不知那世子是怎么样的人,咱们一为自保,二为谋荣,三嘛,便是让防着这位十公主在背后对咱们使绊子,不对,不仅要防着,还要让她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赵国内宫必定无趣,有人相斗倒也不错。”
墨韵并不知道朱嫣和凤念蓉有何矛盾,可朱嫣话说的这样明白,她立刻在心底将那位十公主列入了敌对阵营,这边朱嫣又笑笑,“她素来仁善贤淑惯了,这样的人倒也好拿捏,有句话叫做‘欺君子以方’,不知道她知道我也要去赵国会是什么表情?当初费尽心思想让我去燕国,可没想到算来谋去却给自己谋算了个媵侍来,想想都气恼。”
墨韵眉头微蹙,“小姐,十公主有了这份贤德之名,又身世极好,只怕会稳坐世子夫人之位,您心中即便有谋算,也可千万忍着些莫要露了破绽。”
朱嫣颔首,轻嗤一声,“我自然知道,不过,谁说她身世极好的?”
墨韵对宫中诸事了解十分模糊,听闻朱嫣这话她不由有些好奇,朱嫣便眸色微深道,“她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是有个发疯的母亲,宫里宫外最常说的是她有个王后姨母,却极少有人提起她的生母,她的生母早些年间疯了,至今仍然被关在后宫之中,这么多年,听说她去看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嘴上没说,可只怕她母亲在她心底是个污点般的存在。”
“不管她嫁的多么风光无限,不管她以后的位置多高,这一点无法改变,我猜,她心底一定恨极了。”朱嫣唇角上扬,“听说她母亲当年是因为加害了别的宫嫔腹中孩子被查出来之后才发的疯,此事若是传扬至赵国再被有心人利用,流言蜚语便能让她招架不得。”
墨韵看着朱嫣轻轻弯唇,“看样子小姐已经谋算在心了。”
墨韵平日里十分安静,虽然做事情叫朱嫣放心,可对朱嫣而言这个新仆还没到对她忠心耿耿的地步,她是朱氏的奴仆还是她的奴仆这有很大的分别,而首先她要表示出对她的信任,这信任的第一步便是交底明心,朱嫣看着墨韵已经生动起来的表情知道她已经做到了。
“小姐可是有十分的把握确定这次嫁去赵国的一定是十公主?”
宫里到了适婚之龄的公主还有另外一位九公主,可朱嫣笑着摇头,“那位九公主性子不争不抢,而十公主,这次必定是成竹在胸非要谋到这场婚事不可的,这样一想,九公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我倒不希望是这九公主被选中,那个九公主瞧着是个婉柔乖顺的人,这样的人到了赵国别说与我争抢,只怕会早早的被赵国那群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墨韵听着频频点头,“小姐心中一片清明,墨韵必助小姐达成所愿。”
朱嫣颔首,看着墨韵恭敬的样子浅浅笑了。
夜色已深,椒房殿内殿还亮着一盏昏暗的灯火,凤念蓉着了件素袍听紫鸢的禀告。
“公主,美人在那霜雪殿中过的很好,只是病情一直没有好转,这么多年了,美人的病也怕是好不了了,奴去问的时候,发现那殿中下人竟然在苛待美人,奴已派人去敲打那殿中的侍从,公主只管放心便是,有您的过问,他们半点不敢放肆。”
昏灯掩映,凤念蓉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叫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觉得那双眸子黑沉沉的满是压抑,她人亦不像白日里那般端方雍容,良久,凤念蓉才眯眸,语声冷冷的,“真是放肆,美人到底是美人,底下人竟然敢如此的苛待美人?!”
紫鸢动了动唇,心说那段美人已经疯了,君王早已忘记她,她在宫中无所依存,唯一的女儿光鲜受宠,却根本不管她,宫里的人惯会迎高踩低,难道还要对一个疯了的美人毕恭毕敬吗?紫鸢口中说的苛待,可真实却比苛待更甚,那些侍从守着个疯妇心中怨念极大,想着段美人不会说出实情,平日里都将怨念发泄在了段美人的身上,轻则克扣吃食,重则打骂,更有甚者弄那些发霉腐烂的肮脏物给美人,美人不知情发饿,给什么便吃什么,那哪里还是美人,只怕连个人都不算,简直成了侍从们取乐的玩物一般!
紫鸢心底明白,却哪里敢说出来,只敛眸道,“公主放心,已经交代过了,以后不会了。”
这么说着,紫鸢却知道,若是自家公主不亲自去看看或者时常过问,那美人必定是过不好的,再者说自家公主还想嫁去赵国,待嫁去了赵国就更是十万八千里管不着了。
想的再如何清楚,这些话紫鸢都只能埋在心底,而凤念蓉忽然在一旁踱步起来,她眉头拧的极紧,来来回回走了许久方才缓步停下来,“这几日每日都派人过去看看,如此方才能让他们长教训,我平日里不问,你们竟然也不关心一下,美人必定吃了许多苦。”
紫鸢闻言心底只得苦笑,外人不知道,她们这几个近侍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自家公主忌讳别人在她面前提起那位美人来,别说关心了,便是多走动一回两回的便要不满,只害怕别人想起来她还有个疯了的美人母亲,可那是生养之恩,便是一辈子不闻不问,旁人难道就能忘记这件事了?紫鸢想到这里不知怎的有些心痛,又有些隐隐的畏怕。
“是,奴明白,奴明日亲自去看看。”
凤念蓉点点头往床榻的方向去,一边走一边道,“父王那边如何,还有九公主那边呢?”
赵国来使求亲,她和凤念依是适婚之龄的公主,虽然说她平日里受宠爱些,可若是凤念依也有这个念头到底会难办些,谁知紫鸢摇摇头,“九公主那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前阵子春日宴上她的母亲刘美人病了,这阵子她一直在侍疾,都不晓得她知不知道赵国来使求亲的事,依奴看,九公主怕是不知的,即便知道,九公主又拿什么和您争呢?”
凤念蓉听得满意,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凤念依拿什么和她争?
夜色已深,宫中亮着的灯火熄灭了一大半,可张太公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凤钦坐在他下手位上,看着张太公眉头紧皱,“这件事想来想去孤还是觉得应该来问问太公,还请太公给孤拿个主意,到底是五万大军的兵权,不可随意交割,眼下孙氏和朱氏还有林氏都透过意思,可是孤有些担心他们会成为下一个段氏,太公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张寻鹤捋了捋胡子,“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此番之后,兵权再不能入氏族了。”说着微微一顿,“你让我为你定个人选,刚好,我这里恰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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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太公论国
“真没想到竟然凭空杀出这么个人来,那人名字说出来的时候是谁我都不知。”
“是呀,几大氏族争的厉害,谁成想大权旁落到了别人手中。”
“没想到表面上自诩文臣清正的杨氏也要把手伸到武将里面来了……”
“我看不像啊,治粟内史大人听到这谕旨的时候也懵了,我就站在內史大人对面,可是将內史大人的表情瞧的清清楚楚,大人一脸的意外,当时我瞧着惊的话都说不出了。”
“没错,我也瞧见了,一听姓杨,谁第一个不是想的杨氏出手了?”
“你们不知那人,我倒是知道两分,此人是杨氏旁支庶出,并不受族中待见,听说次次回巴陵述职连族长都见不到,且杨氏素来不涉军事,此人从军虽得了个主将之位,可那位置你们都是知道的,不轻不重不痛不痒的,族里人不以为荣反以为耻,这么多年也没有帮衬过,至于这位杨将军嘛,礼数还算周全,可我看着早就和族中人不亲近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此人,此人年少从军是个勇猛果决的,三年前赵国边境再生事端,便是他退了敌兵让赵国不敢妄动,还有两年前北边的匪乱也是他平的,后来到了钦州,得了这主将的位子反而有些大材小用了,这两年听说练兵练的不错。”
“如此说来此人竟是真的将才?王上可真是慧眼识人啊。”
“至少也是个将才吧,不过这次似乎不是王上的意思,这两日段氏和南边大军的许多处置都有了定论,此前可是搁置了许多日子了,你们可知这定论从何而来?”
“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位老人家来了才有了这些定论……”
下了早朝的臣工陆陆续续的走出宫门,一路上听见最多的便是关于今晨廷议之上的议论,被裁撤出镇南军的五万原左营大军终于有了新的番号和主将,番号是为定南军,主将是此前的钦州主将杨衍,这位主将在此次回巴陵述职的诸位将军之中位置不算最高,且因杨衍为人低调不善交际,周围知道他的人委实不多,而这两日朝野之间本来为了这五万大军军权争得不可开交,可谁都没想到最终这大权会落在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身上。
等所有的臣工散的差不多了朝夕才从马车上下来,转头看了看那群已离开的臣工背影,而后才往宫中去,入了宫听闻凤钦还在召见今日新晋的大将军杨衍,她脚下一转往张太公所住宏德殿而行,张太公教导过她的母后,对她也十分亲近,她去请安再正常不过。
到了宏德殿之前,宫人先行去通报,没多时,一阵极快的脚步声当先而出,朝夕抬眸,看到的却是一脸笑意的君不羡,看到她君不羡当先拜了拜,“公主殿下。”
朝夕侧身避让一瞬,“不必多礼了。”
君不羡起身,抬手一请,双眸灼灼的看着朝夕,“外祖在里面焚香呢,快请进,两日不见公主入宫了,公主今日怎么来了?可去见了王上?”
朝夕摇头,“听说父王正在面见外臣便未过去请安,今日入宫也只是为了来跟父王和太公问个安的,君少爷这几日都在宫中陪着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