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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叔夜只觉得背上一沉,难以前行,赶紧反手搂住六娘,奋力游到几片荷叶之中,探出头,松开绑着两个人的勾绳,转身托着六娘,让她在荷叶底下喘口气。

六娘强忍着不敢咳嗽,一脸的水和泪,看着章叔夜猛地点头,她只怕要连累他了。

章叔夜看着池边灯火晃荡,再不快一些,前面池水毫无遮掩,只怕容易被发现。他一咬牙,一掌劈在了六娘颈后,见她茫然地看着自己栽倒入怀,歉然道:“娘子得罪了。”随即舒展胳膊穿过她腋下抱紧了她,将她口鼻置于水上,一手大力划水,往前方水门游去。

九江池尽头的水门下头的栅栏早被居中劈开,黑黝黝的一个大洞。水门宽约三丈,要屏息游过这个大洞,章叔夜自己并无多大难度,但晕厥过去的六娘,若不屏息,却无计可施。他轻轻晃了晃六娘,怀中人毫无声息。眼看岸边的灯火渐渐往水门这里靠近,章叔夜不再犹豫,深吸了一口气,覆在了六娘的唇上,极力下潜,往那黑漆漆的洞口游去。

第319章

第三百一十九章

汴京的天空又亮了起来。凉爽的早秋之晨, 与往日浑然不同, 没有了等在北城外准备入城待宰的上千只肥猪,肉市和鱼市已经好几天没有清早迎客, 各大酒楼正店茶楼门前还没有洒扫的伙计。虹桥码头也已经许久不见漕运的巨船。

外城内城百姓聚居之处却不宁静, 除了仍在巡逻的禁军和开封府衙役们,还有帮着清扫街巷的老老少少,还有守在各大皇榜张贴处的士庶及各大世家豪门的管事。消息灵通的都在议论昨夜发生的朝廷大事,脸上也喜气洋洋。

“燕王即位, 大赵中兴有望了,听说皇帝要御驾亲征, 扫平洛阳呢。”

“听说幼帝被降封为荣王,这是能荣华富贵一辈子的意思?”

“上意不可乱测。”一个老夫子摇头轻声道:“今上兄友弟恭, 乃是我们小民的福气, 若没有今上,昨日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有人眉飞色舞描述起宣德门一役来, 说得有鼻子有眼像亲眼所见一样, 不免有人质疑:“今上英明神武不消多说, 可这一箭穿透六个人,你这汉子也编得太过了。还有那赵棣, 怎能连滚八圈?你滚来我等见识见识。”

围聚一旁的百姓们轻声哄笑了起来, 却也无人斥责那胡编之人。燕王深得人心, 大胜西夏,又有先帝遗命以及二府和太后的支持,若非先前受了腿伤, 怎么也轮不到幼帝即位。也有人感叹汴京苏郎官场多厄,三次拜相,三次罢相,真是官运不佳。

五更的梆子如常响起,各处城门大开,急脚递的骏马从御街飞驰而出,金铃一路脆响。

“来了来了,皇榜来了。”

唱榜人满脸通红,唱得声嘶力竭,到了天色大光时,翰林巷里也接到了邸报,还有管事从东华门抄回来的皇榜。

梁老夫人四更便带着府中人往家庙中祭祖,求祖宗保佑孟存一家能安然得返,至于这归附叛党的罪名,九娘已说过了今上的意思,只要回来,无论如何总能保住性命。

陈家部曲和张家部曲昨夜已陆续离去,苏昉从宫中回来,也带着苏家人回了百家巷。少了几百人,各处厨房也松了一口气,精心准备了早膳,送往翠微堂的宴息厅。

除了孟在和孟彦弼仍在宫中留值未回,杜氏、三房诸人都齐聚翠微堂,人人面带笑意,看着侍女们提着食篮鱼贯而入,按次摆放。

梁老夫人看着程氏根本掩不住也不想掩盖的笑意,摇了摇头:“大喜大悲,对胎儿都不好,阿程你需悠着些。”

程氏笑盈盈地道:“娘,媳妇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装大嫂二嫂那样也装不来。实话说自从媳妇做了夫人,就没有一夜睡好过。”

孟建叹了口气:“是,深更半夜无端端就笑醒来,扯着我说个没完没了。你不睡,这孩子难道也不要睡?”还有他难道也不要睡?

杜氏笑道:“三弟这就不懂了,这做娘的不睡,肚子里的小的照睡不误。”

程氏拍掌道:“亏得大嫂懂,不然我耳朵都起茧了,恨不得把肚子里的孩子挪到耳朵里,三郎就不再念叨了。”

九娘奇道:“那岂不是耳朵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