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坏坏地笑了:“小傻瓜……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次,难道我会不知道么?你忘了过去,我却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一股羞涩登时贯穿时年全身,她又羞又恼地捶打座位,转身来瞪她。
他笑起来,靠边停下车,认真地吻她的手背。
“……别总将自己想象得那么不堪,什么结过婚,什么有过孩子,那都是别人在乎的罢了。可是那个想要你的人,是我,不是那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而我们相遇的时候,都是我们最好的时候。”
时年终于放松下来,扑进他怀里,放心地、放声大哭。
真的曾经好担心,担心他会嫌弃她了;真的好害怕,怕他跟这世上那些自私又胆怯的男人一样,只因为她曾经的婚姻和孩子就最终放弃了她。
幸好他没有,幸好他是她早早相遇、历经过波折之后仍然能久别重逢的人呐。
汤燕卿的警车带着时年开走了。虽然城堡里的各个房间也都熄了灯,可是分明整个城堡里不只是一个皇甫华章没有入眠。
夏佐和森木也同样在窗边望着这一切。
等警车走得没有了踪影,森木才叹息一声说:“先生这次想用小小姐来挽回小姐……看来还是失败了。”
倒是夏佐清寂一笑:“你以为先生用小小姐来当工具?你疯了么,先生有多爱小小姐,你难道看不见?”
森木一怔。
夏佐说得没错,先生在小小姐面前根本是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虽然先生在时年面前也会改变自己,但是那只是一部分;可是在小小姐面前,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先生,而完全是一个慈父。陪着小小姐过家家、捏着嗓子说话,乖乖地被小小姐当成活体大玩具……
森木便也摇头苦笑:“那先生这个时候将小小姐接回来,又是想做什么呢?”
银色月光从窗外投进来,落在夏佐那张与皇甫华章气质相近的长脸上。
他下颌绷紧:“……如果你是一个父亲,在你可能遭遇牢狱之灾的时候,你会如何处置你唯一的女儿?”
森木被问得一愣。
夏佐转头望向窗外,那暗色且寂寞的世界:“自然是交给她的母亲。这世上就算其他的仆人和亲戚再好,可是又如何比得上那孩子的母亲?”
森木倒吸一口凉气:“可是这么说来,难道说先生对明天去警局的事……也失去了信心?”
夏佐闭上眼睛:“一切都在先生一念之间,只看他想不想赢。”
所以小小姐的到来,对于时年和汤燕卿来说,何尝不是先生的一场考验?倘若时年抗拒孩子,汤燕卿对小小姐表示出半点的嫌弃和厌憎来,那也许先生此时心中的考量就也会将是另外一番模样。
一晚无眠,翌日天亮,皇甫华章起身更衣。
毫不意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苍白的面上,眼底出现了一圈儿黛色。
他皱眉,想过可以用一点化妆品来遮盖。可是却也清楚,化妆品逃不过汤燕卿的眼睛去,那不过是欲盖弥彰,于是作罢。
他自己选了西装和衬衫,开了古典音乐,手指稳定地帮自己结好领带、袖扣。
距离解忧平时起床还有一个小时,他还是忍不住走进了她的房间去。
解忧睡得很香,指间攥着一条围巾。
是时年的。
那围巾上有时年的味道,所以能让解忧睡得很安心。
皇甫华章在床边静静地坐下来,一动也不动,只无声凝望着女儿的睡颜。
这一刻晨光微漾,万籁俱寂。他眼中没有万丈红尘,他只有熟睡中的小女儿。她睡得香甜,没有受到半点打扰;可是事实上她面上还是有细细小小的表情,每一丝在他眼中都是隽永的风景,让他舍不得挪开眼睛。
其实想想,他曾经所拥有了的一切,其实都抵不过此时的无声相守。
他甚至想过,想要用自己此时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取现在的时光。他想问问汤燕卿,或者问问所有那些执法者,可不可以做一个这样的交易?
可是他却也知道,做不到了。
在律法的视角里,他即便交出自己现在所有的拥有,却也都无法抹杀掉他曾经做过的事。所以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说,自由才是无价的奢侈品。而也唯有自由才能让他继续留在女儿身边,继续这样陪着她,哪怕只是看着她在梦里睫毛轻颤,小嘴儿微笑。
时间悄然无声得流淌,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小小的解忧生活极有规律,此时已经隐约想要醒来。
他却站起了身,没有等待解忧醒来,而是径直悄然无声地打开房门,走向寂静的长廊。
等在门口的仆人愣住。上前想要询问:难道先生不亲自等待小小姐醒来了么?
皇甫华章却在唇边竖起手指,“嘘……”
仆人便不敢说话了,只能呆呆目送先生独自一人朝长廊尽头走过去。
走廊那么长,虽然朝阳浮漾,可是却怎么都觉着先生的背影那么地孤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