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推论,主张请阎芎过府的,必然是陈轩襄本人了。
陈致心中不安到极致。他若是独身一人,如何都罢了,反正不会死,可是容韵与阎芎在,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看穿。
阎芎不知他复杂的心理活动,连忙对陈轩襄说:“不知公子想问什么?”
陈轩襄说:“便问……前程吧。”
阎芎端详了他的脸半晌,面露奇怪之色,凝眉想了想,叫来陈致说:“师兄以为呢?”
容韵悄悄地搀住陈致的胳膊。
陈致是因为心里笃定死掉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才有些惊慌失措,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低声说:“师弟,相面之术,你犹在我之上,就不必谦虚了。”
阎芎暗道:狐狸。嘴上便说:“实不相瞒,这位公子原本是大富大贵、福禄双全的面相。”
“原本?”陈轩襄说,“那如今呢?”
阎芎说:“扑朔迷离。”
陈轩襄笑道:“好一个扑朔迷离。”骤然沉下脸色,“我找你来,就是让你解开迷局,你竟然说扑朔迷离?”
阎芎见他要发怒,忙道:“虽然扑朔迷离,却也不是不能解。人机遇变迁,往往在瞬息间的决定。而人面相的改变,却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之中。故而,有时候命运改变了,人的面相还停留在当时,便会有扑朔迷离的状况发生。”
陈轩襄说:“那你要如何解开迷局?”
阎芎说:“请赐字。”
陈轩襄漫不经心地说:“多少也使得?”
到了这个地步,也容不得后退。阎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请随意。”
“那就……”陈轩襄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陈致,缓缓道,“陈应恪吧。”
第81章 未践之约(一)
陈致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已经夏冬夏冬, 将严寒酷暑来回历了无数遍。
容韵站在他的身后, 仿佛用身体在支持。
阎芎掐指算来,半晌才说:“葵花向日意,忠赤为倾心, 大开则广厦,乐享当太平。”
鄂国夫人笑道:“这一听,就是好意头啊。”
陈轩襄问:“这葵花向日、忠赤倾心说的是谁呢?”因为他用的是“陈应恪”三个字, 故有此一问。
阎芎低头, 踌躇道:“谁说的字,便说的是谁。”
陈轩襄霍然站起来:“你的意思是, 要本王向他人表忠心咯?”上位者的通病:一生气,便自报身份, 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张狂样。
阎芎说:“我只是照书说。按这书上说的,您退一步海阔天空, 若肯低头,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福禄寿三全的尊贵命格啊。”
陈致:“……”敢让西南王低头, 他敬他是条真汉子!
“刚才你说的是福禄,如今是福禄寿。意思是说,本王若是不答应,不肯退,便是找死?”陈轩襄眼神越来越冷。
阎芎汗涔涔地坚持了片刻, 便败下阵来:“或者,王爷再测一次?”
陈轩襄说:“我记得算命的,多测不灵?”
阎芎心中腹诽:你不就想不灵吗?他说:“只要王爷说出来的时候,心意坚诚,就可以了。”
陈轩襄道:“那便测一测本王的名字吧。”
虽然知道他的名字,阎芎依旧恭敬道:“请王爷赐。”
“陈轩襄,轩辕的轩,朱襄的襄。”
阎芎暗道:竟沾了炎黄二帝,怕是压不住。掐指一算,道:“进何徘徊?江风渐寒。”微妙的微顿,才接下去,“行客莫倦,自有前程。就是说,既有前路,何必徘徊?即便遇到逆境,也不要放弃,坚持下去,自有前程。”
陈轩襄说:“不过是名字的区别,竟然是天地之别?”
阎芎陪笑道:“都是大富大贵的命,哪里是天地之别。”
“又或是,陈应恪才是那个该俯首称臣的人?”陈轩襄状若闲散的踱步,站到陈致面前,“你呢?你有何看法?”
陈致撇了撇自己的歪嘴,抿嘴笑道:“陈应恪,不是早就俯首称臣了吗?”从出生那一天起,他就在为“俯首称臣”而努力,因为……那意味着当官儿了,不然就是个“草民”。
陈轩襄忽而一笑道:“说的也是。夫人举荐有功,两位的确是造诣深厚的命数大师,可加入我的灭夜军。”
乜嘢军?
与小蓝、小红混了几日,多少会有点当地方言的陈致蹙眉想:这不是“什么军”的意思吗?取名这么随便。也罢,西南王也没什么讲究。
与陈致先前想的不错,席氏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陈轩襄被人掉包,找算命的也是他的意思。阎芎并不是她找来的第一个,却难得没有一进门就直接被宰了。
陈轩襄说:“你们随我来。”
阎芎下意识要跟,被陈致悄悄拉住。他佯作为难地看了看天色:“夜已深。我和师弟都要回房吸收夜月精华……”
陈轩襄说:“夜?我要灭的正是夜。”
鄂国夫人道:“王爷与先生们且去,夫人留下与我为伴。”
容韵连忙抓住陈致的手。
陈致犹疑了一下,说:“我夫人生性胆小,我若不在,怕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