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他,只要师尊在这里,就永远都不用害怕。
“当时我就在元儿家里养伤,”苏怀瑾沉下声音,脸上显出悲愤之意,“就是那些着大魏边军制服的士兵马踏山庄,对手无寸铁的村民们肆意屠杀,只为了砍下他们的头颅,上报与朝廷邀功请赏!”
“西北边民无数,每每戎人犯境,边将永远据城不出,眼看他们在城外杀光最后一个男人,将女人和孩子掳回去充作牛羊,再在戎人退兵后假意吆喝一番,捡些汉人尸体当作打胜仗的证据。”
“这就是所谓的西北军!这就是戍卫我中原的边将!”
“而他!”苏怀瑾伸出一指,直直点在颜杰的尸首上,“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带队冲杀,却只能在柔弱的民众身上肆意发泄自己的懦弱,在面对戎人时却卑躬屈膝,谄媚下贱得像一条狗。”
他收回手,安抚地将手掌放在已经全身颤抖起来的谢元的肩头,将一缕固本培元的内力输送过去,一字一顿道:“元儿,去斩下这畜生的头颅。”
“是……师尊!”谢元哑声应道,他双目早已随着方才苏怀瑾的诉说变得血红,复仇的气息萦绕周身。
山谷间的风好像都凝滞住了,上万官兵握紧了手中的□□,看着一个面色狰狞的瘦小孩童,吃力地举起几乎与他等长的宝剑,在悲愤泣血的呐喊声中把他们将军的脑袋一斩而下,戳在剑尖上,远远地丢入山谷。
夏日郁郁葱葱的林海波涛涌动,断裂的头颅带出一溜鲜血,在猛烈的阳光照耀下却仍仿佛带有森森鬼气,无端让人感到其中怨灵丛生。
没有一个人出声呵斥抑或试图阻止,他们站在烈日之下汗流浃背,涔涔而下的汗水模糊了视线,划到嘴边净是满口的苦涩腥咸。
“陈林,”苏怀瑾再次开口,面上已无波动,清越的声音在这朗朗乾坤下响起来,“你说,可需我助你夺回义军大营?”
第14章 何意得长生(7)
近来天下风云动荡,江湖中发生不少事,但要说其中最受人关注的,还要数那苍然派新掌门谢长风一事。
传说……大魏军神颜无英领兵数万将苍云峰围了个水泄不通,却碍于苍云天险与谢长风神功而不得寸进,陈师一月后铩羽而归。
传说……谢长风功力已达以气驭剑之境,未踏出山门便轻易诛杀大将颜杰,其剑滴血未沾,震慑上万军丁不敢稍动。
传说……长风剑最好的兄弟,那狼心狗肺的陈林居然与朝廷串通一气试图骗开山门,还好老天有眼叫他露出马脚,苍云峰才没有在这卑鄙的叛徒手下血流成河。
不过也有人说了——就算骗开山门又能怎么样呢,只要谢掌门像后来威胁颜无英一样,用强大的刺杀实力震慑魏军不许炮火攻山,那以苍云峰上奇诡的地势和散落各处武功高强的苍然弟子,区区几万魏军进山之后还不得如无头苍蝇般乱转,最后一点一点地被人家剿灭殆尽?
正是因为这个,倒是有许多人对后来陈林放出来的说法半信半疑:他迫于朝廷威胁答应尝试带他们进山,除了手下上万人命都在对方手下掌控之外,也是想着与谢长风定下那里应外合之计,既解了苍然之危,还能尝试杀了那颜无英。
但尽管如此,此事之后,陈林的名声也算是彻底的臭了,大家提起他的时候总不禁带着嘲笑——江湖中人最重情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背叛朋友,永远是人们最不耻的行为。
虽然陈林那方解释说他们事先与苍然方面沟通过,苍然派也没人站出来反对,但大家只会想着这是谢掌门高风亮节,给昔日的兄弟留最后一点儿面子——毕竟能在江湖上混的人没哪个是真正的傻的,陈林那点小技俩若成了还好说,现在既然没成,可供怀疑的漏洞就太多了。
大家不禁纷纷感叹谢长风对这所谓的朋友还真是仁至义尽,前些年任劳任怨舍生忘死不说,在遭到如此设计之后都能忍着不当着天下人的面与这无耻小人恩断义绝,甚至之后还帮他从颜无英手中“救出”了那几万陈家军,实在是义之典范,吾辈楷模啊!
尤其是——谢掌门的那番话也流传了出来,一直超然于中原武林的苍然派竟也入世来淌这一趟浑水,对于广大义军来说,精神上的鼓舞还在其次,最振奋人心的就是,他们有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大后方。
没看到连颜无英带领精锐禁军都铩羽而归嘛,虽然苍云峰上能容纳的人不多,但心里有这么一个地方在底线坚守着,总感觉连上阵拼杀的后顾之忧都减弱了许多。
也就是苏怀瑾不怎么崇尚装神弄鬼那一套,不然现在趁着战乱和自己的威名,搞点个人崇拜什么的可谓是轻而易举。
大大小小的义军势力忽然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这些人原本或许早已在密谋造反,或许一直都犹豫不决,苍然派的站队就好像忽然给天下打开了一个开关,大家都仿佛真的相信了那句“受命于天”,相信了大魏气数已尽。
于是造反活动如火如荼地推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