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震动了郑军在各处马面堡的哨兵,无数草火球被次第抛射了出来,顿时照亮了若干区域。见到自己偷倒渣土的行为已经被发现,一不做二不休的清军干脆明火执仗起来,成百上千的下级官兵争先恐后的向水壕扑去。
郑军的炮火很快响了起来,哨楼上的火铳也不断打了下去,但从马面堡上发出的草火球不是很快自然熄灭就是被清军用渣土淹没,因此在视界不良的情况下,郑军的射击很多情况下都是盲目的,造成的损失也只有天知道。
不过由于针对水壕行动的绿营兵们主要是玩玩百米冲击外加乱扔些杂物,并无暴力抗法的企图,因此据守土墙、马面堡、哨楼等处拼命向外射击的郑军几乎没有任何的损失,只是在门塞处依旧发生了较为激烈的战斗。
说起来也是因为天黑的缘故,预料到清军可能抹黑行动的郑军并没有在门塞前段矮墙边设置容易遭袭的守备兵,仅仅是在被打坏的大木门闩内外设置了交错布置的拒马以备减缓清军冲击速度,因此一众偷鸡摸狗的绿营兵很容易的就摸到了距离门塞极近的地方,并首次毫无损失的夺取了不设防的矮墙段。
但是矮墙段易手之后,清军发现后端通往后端高墙的门是关着的,要是想破开必然会惊动守备的郑军,不得已清军只有回到门塞正面试图搬走铁索相连的沉重拒马。可还没摸哨的清军有所动作,渣土大队的行动就把发现了。
郑军因为简易的抛石器的抛射高度非常有限,所以没有在门塞两侧的高墙后布置,自是无法向门塞一线射出照明用的草火球。但被惊动的郑军守备兵还是有所准备的向矮墙及门塞正面丢出了若干根火炬,飞旋的火炬只是照亮了极其有限的黑暗,不过足以让真相大白,于是密集的排铳便打了过去,给清军造成了极大的流血。
清军既然是来摸门的自然是有所准备的,受到打击后不但用鸟铳进行还击,还有带来虎蹲炮这种近距离上的大杀器。当将炮身扬起超过六十度角的虎蹲炮打出一片废铜烂铁之后,郑军不得不迎来了当晚的第一批伤亡者。
这个时候郑军后方支援部队已经开到,鉴于通道并不算十分宽阔,因此这支步队在拒马后的黑暗里排出了一个紧凑的三列阵,前排半蹲,中后排交错排列,平端的步铳直指火光跳跃。人头攒动的门塞入口处。
“放!”随着领队官的一声低喝,三十杆火铳的铳口齐齐一跳,顿时打得正在斩砍重型拒马的清军一阵鬼哭狼嚎。“起立,装弹。”领队官继续命令着,此时从门塞外传来清军鸟铳噼里啪啦的射击声,两名派在第一排的郑军当即颓然倒下,但领队官看也不看,只是下令道。“副(领)队,把人拖下去,装好了弹药,咱们再来!”
步铳队隔着拒马跟清军交换着伤亡,被清军鸟铳和虎蹲炮暂时压制住的高墙守备则开始将一枚枚点燃的震天雷大力的抛向清军方向。在半空中爆炸的震天雷燃起的火焰照亮了夜空,四飞的弹片更是锄倒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绿营兵。
清军伤亡惨重、清军还在进攻,不管是奉命填满水障的清军,还是欲图趁夜夺取门塞的清军,一个个发了疯似的狂乱着,在这场同胞相残的悲剧中为异族统治者矢志效命着。
在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攻击门塞的清军终于砍碎搬走了塞门外的拒马,冲了进来,隔着门内的拒马跟郑军白兵对刺着——郑克臧的意图是将郑军陆师及水师龙骧军都变成全火器部队,但是由于扩军太速,因此不但最初的几个老牌师没有完成既定的换装,甚至部分新编练的师中原本步队和白兵队的比例还发生了颠倒,好在为了配合一定会到来的换装,原本的刀盾兵都换成了长矛兵,所以在对刺中,各处郑军丝毫不落下风。
清军一时在门塞处得手不了,但在各处水障前却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由于郑军水壕的宽度只是在一丈至一丈半之间,再加上清军在前一次白日填埋中已经取得一定进展,因此在利用黑夜的掩护顶住了郑军的射击后,清军已经趋于完成填埋的任务。
“大人,刚刚卑职跑到前面看过了。”气喘吁吁的亲兵向指挥行动的主官报告道。“已经基本上填住了。”主管还是不信,但亲兵赌咒发誓道。“大人,小的要是说谎,天亮你就砍了小的头,真的,再填下去,前面就山了。”
随着各处都有类似的报告,出于安抚绿营军心的考虑,沙纳海终于下令收兵。
当清脆的铜锣声响起的时候,无论是跑到一半还是重又靠近水障区的清军纷纷丢下身上的负重,以来时数倍的速度向回窜去,直把背影留在郑军炮口焰的余晖中。
当然,与水障区的清军只要不是太过倒霉就可以撒丫子逃回去不同,门塞区的清军就没有这样的便利了。尽管郑军白兵被自己设置的拒马所阻挡,一时无法追击,但是从高墙上丢下的震天雷以及阵阵排铳还是让仓皇而逃的清军留下了更多的牺牲者。
任务算是胜利完成了,可统计回营人数的时候,清军却笑不出来。郑军的射击或许因为夜色遮蔽而有失准头,然而清军各部还是至少丢下了三千兵马,其中或有当场被炮火打死的、或有负伤没有撤下来的、或有走错营头被他部兼并的,但也绝不乏趁夜溜走的逃兵。
丢了手下的清军营头们或许闷闷不乐,但沙纳海和讷尔图却很满意,在他们看来,只用了七千人不到就破开了郑军外围屏障,还给予郑军一定杀伤,这个买卖还是很合算的,因此他们还连夜摆酒为出阵的绿营各部庆功,一时倒也提高了绿营兵的士气。
沙纳海是老将,自然不会在庆功的时候忘记了大营的警戒,这真要给郑军来个如法炮制他也丢人不是。但千算万算,他还是没有想到郑军的报复是如此的猛烈,正当清军大营中一部分清军吃得昏天黑地、一部分警戒的绿旗兵馋的口水直流的时候,炮击发生了。
郑克臧打开六处通道,运出十八位三寸炮大炮,在两里之外,一口气向清军连绵十余里的大营无差别的炮击了半刻钟。若要是白天,这两里的路程,蒙古马队分分钟钟就可以赶到,甚至不用马队仅是步军冲击也要了郑军炮队的好看。但这是晚上,而且是最黑暗的黎明时分,谁知道郑军是不是在外面埋伏了大队等着清军自投罗网,因此被打得鸡飞狗跳的清军只好躲在大营里苦熬,直到郑军安然无损的撤出。
炮击严重挫伤了刚刚有所恢复的绿营士气,而第二天郑军再度送来的阵亡者和伤员更是让一众绿营兵出现了兔死狐悲的感受。不得已,沙纳海只得再休兵一日,不过,就在当天,他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巴尔虎回来了。
巴尔虎当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从荆州、宜昌、长阳、秭归等地抓来了三千多跟着曹仲英投郑的宜昌镇官兵的眷属。当清军压着这批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出现在郑军战线前的时候,郑军都有些瞠目结舌,清军想干什么,驱使百姓蚁附吗?真是可恶之极。
郑军们怒火冲天、战意倍增,但来自清军的大嗓门却使得主要充当辅助兵的新附军们肝胆欲裂,哭声内外合应,唬得郑军不得不抽调预备队监视新附军的行动。
“利用妇孺,清虏太过卑鄙了。”面对郑克臧不动声色的脸,有意无意露出万分痛苦表情的曹仲英如是说着。“请王上放心,臣等会把仇记在鞑虏的身上。”
“卿等的忠心,孤是知道的。”若不是新附军的作用在于瓦解绿营兵的斗志,郑克臧根本不必要跟曹仲英说这么多。“但是清虏所为意在动摇本藩军心。”这也是一部分愿意,毕竟现今的郑军中不少是新附军转变的,其中不乏有北地士卒,以人推己,想必心里自然有阴影。“所以孤不得视若无睹,因此,来人。”郑克臧命令道。“派出军使。”